很喜欢一个词——纳凉。一个“纳”字,概括了乘凉时的所有悠闲与浪漫。说到纳凉,首先想到的便是苏轼的“遥想纳凉清夜永,窗前微月照汪汪”。多少年过去了,我童年时纳凉的那些场景,至今想来,仍然历历在目。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出生于一个偏僻的小村。那时村里根本没有通电,夏夜纳凉原始而又简陋。不过在当时看来,却满是温馨与祥和。
每每吃过晚饭,各家各户便不约而同地走出家门,一手拿着马扎,一手摇着蒲扇,三三两两地聚坐在街头巷尾。讲究点的,还要搬上一个小饭桌,弄上一壶茶水,放上几个茶杯,相邀几个街邻围桌而坐。待那茶水凉到不冷不热了,一个个端起茶杯,“哧溜”一声,来上一口,很是惬意。当然,手里的蒲扇是绝对不能闲着的。一是驱赶一下难耐的暑气,二是扑打扑打那些飞来窜去的蚊虫。乡下人明白,心静自然凉,到啥时候都是这个理儿。很多时候,简陋的蒲扇只是个纳凉的道具。说起蚊香,那时在乡下极为少见。再者,乡下人有比蚊香厉害得多的驱蚊利器——艾草绳。乡下人取新鲜的艾草晾干后编成绳状,点燃后便可长时间驱赶蚊虫。
没有约定俗成的话题,往往预示着会有源源不断的话题。谈谈小麦的产量,道道南方滂沱的大雨,说说田间棉花的长势,拉拉哪家媳妇孝顺哪户孩子争气……一言一语,纯属红泥巴的简陋,丝毫不见大风大雅的神气。动情之处,这个面红耳赤,那个气喘吁吁,尽是些不深不浅的情绪。与自己息息相关的,就来它个刨根问底;事不关己的,也煞有介事地关心一下,从不随随便便地轻易挂起。
至于我们这些经不住熬夜的孩子们,则由大人在场院里或街巷口铺展开一方席子,任由我们在上面滚爬嬉闹,直至玩倦了睡觉休息。那席子大多是用高粱杆编制的,面积虽大,但质地坚硬;讲究一点的,则是用稻草或麦秸秆编制,松软舒适,很是惬意,相当于时下的席梦思。或听着大人们的闲嗑昏昏欲睡,或望着满天的星斗悄然间进入梦乡,全凭下意识间潜移默化的引领。
一些胆儿大的家长,干脆在自家的小土房屋顶上铺一张席子,四周摆上些砖块之类的阻挡物,让孩子在那儿纳凉休息。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尽管那时的小土屋很矮,但潜在的危险性也很大,现在的家长是绝对不敢采取那样的冒险行动的。不过,那时很少听说哪家孩子从房顶上掉下来过。我想,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也是一种环境的适应吧。正像现在家家有了空调、电扇,纳凉渐渐成了稀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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