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滇缅公路,沿着历史的脉络,靠近一场战争,一场悲喜交集的战争,一场无数尸骨紧密排列出胜利与失败都是荣耀,也都是屈辱的战争。炮火,厮杀,都被收进岁月的布囊。阵阵松涛,还在不断地撞击一个民族的心壁,愤怒一次次直冲云霄。坚硬的松果落下来,把春天砸得很痛,砸出一个很长的伤口,艳丽的花朵无法缝合伤口,无法止痛。
1944、滇西、抗战,这些词如一颗颗钢钉,深深地钉在人们的记忆里,梦碎的声音爬在生活的窗口,挥之不去。抬起的脚,不敢轻易放下,怕踩到地下的英魂以及松山纵横交错的疮疤。西边的怒江,把大小群山赶得到处跑,可赶不走一个个浸满血泪的日子和故事。弯腰捧起一把松毛,撒向灰蒙蒙的天空,把从云端逃窜下来的阳光,刺得血淋淋的。目光所到之处,都是一片揪心的红。
地堡、弹坑、战壕,都是证词。原本宁静的松山不再宁静,雨水怎么冲刷,雷电怎么劈砍,镂刻在松山的奇耻毫无削减。拨开野草,正义与罪恶,紧紧地扭打在一起,这将是人类的一场持久战。野兔从背后跳出来,又瞬间消失在松林深处,惊起满天惧色,不知这是谁的魂灵,也许有秘密想告知天下。
一根白骨挤破泥土的掩盖,挤破谎言的阻挠,将脚底板拱得青肿,将滇西的抗战史拱得青肿,将很多人的梦拱得青肿。这样的白骨,随手刨开一堆败叶、一堆枯草、一堆乱石,都能见到,上面没留下任何标记,当然也就没分到任何荣光。很多人的名字,随着生命被子弹射穿,被炮火炸飞,他们死得很卑微,连一块墓碑都没有。不,其实他们死得很悲壮,整座巍峨的松山,就是他们的墓碑,上面一棵棵高大的松树就是他们的丰功伟绩。一群鸟唱着激昂的歌儿,从头顶飞过,把天空擦拭得很干净、很亮丽。
炮火把来路炸断,翻山越岭的生命已回不去,漂洋过海的生命也已回不去。他们的手里紧握着同一温度的乡愁、同一深度的思念,安眠于松山。或许他们还在另一个世界,为争夺高地而拼杀。晚上会看到,松山上有无数的鬼火在移动,那应该是高贵的灵魂在寻找回家的路,在为民族的安定驱赶黑夜,在为家园的完整和美好忍痛燃烧自己。
在松山,脚不管踩到哪里,都踩着一个个坚硬无比的头颅。这些头颅,改写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的命运。想欢呼,又怕惊醒好不容易平息的炮火;想吟诵几句诗,可所有的词语都是轻飘飘的。静静地待着,这是最好的一种方式。世界上有无数种生,也有无数种死,而最值得称道的生与死,莫过于把自己埋进大义和大爱的土壤里。
就是因为战争,生灵都被赶出家园。粗大的松树,出生就与这座山绑在一起。炮火很猛烈,子弹很凶残,可它们没有选择逃跑,以英雄的姿态坚守自己的阵地,与故土共存亡。结局:只剩下两棵松树,托举着历史的天空,一棵代表着仇恨,一棵代表着友谊;一棵代表着过去,一棵代表着未来。
夕阳铺开大网,撒向松山,不知是要捕捞误闯战区者,还是要捕捞残留的怨恨与敌意。回头望,发现白昼已在快速地往后退,黑夜已再次潜伏在半山腰,而迎接它的,依旧是锋利的战刀、猛烈的炮火以及挺拔的钢铁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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