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悠悠千古情,蜿蜒汩汩万里寻。
红河源,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始终萦绕在心间,曾多次想去寻访红河源头却不可得,终得幸于这初春时节随着众友人一同去踏春探寻,追本溯源。
春寒料峭的早晨,我与友人一道坐车从巍山县城出发,依着西山顺着西河一路向北,路旁的黄色油菜花明媚爽亮,蚕豆和麦苗不同色调的绿浓浅相间,不时在田间地角偶遇几株开得正好的桃花或梨花,大自然仿佛在沉寂一冬之后于此时用春天的色彩绘着美好时节。怀着好奇和期盼,头脑里勾勒着红河这条云南唯一的一条国际性河流源头的样子,遐想着其源头大概是汤汤浩水,抑或是泉水喷涌吧。
翻过四五座山头,绕过六七道山梁子,过了珠街子、中花盘等村后,不觉已进入下关太邑地界,摇下车窗吹着风,望着苍山西南的皑皑白雪,顿觉山川高远,心境空辽。路远而艰,源远未绝,一面观看着四周的山川地形,一面遥想着红河是如何从这里集千沟万壑之源汇成羊子江,激昂地冲下山去,在一个叫做落马处的地方汇集流入巍山坝子,一泻千里,顺着西山脚下的盆坝向南腾远而奔……
不觉间,汽车在颠簸中进入一小片河流冲击而成的草坡缓地。“到了?”因之前一直心心念着红河之源该如何奔腾澎湃而今却未见其浩浩之象,不禁好奇发问。
怀着不解下了车,随众人一起走上山坡小路,几百米后便有一块石碑掩映在葱茏松林间,“额骨阿宝 大红河源”八个大字力道遒劲,大字上方是学者柴枫子在徒步考察了云南六条大河之后所作《红河源祭》:“大地的复兴和丰盛,是我的美,是我波澜壮阔的美。生命的源流,从此而发动,如日之升真真而从容,如光之盈源源而深入,向着充分,在祖国之南……”碑的背面写道:“这里,是元江红河主流之源……它的第一滴水,是在这里发生,形成和成长起来的,它的浩瀚之水、奔腾之势,从此而始……我们彝族人民的祖先,为它取了一个光荣的名字:额骨阿宝——弯弯曲曲的一条水的父亲……”
在彝族话里“额”为水之意,“骨”为弯弯曲曲,“阿宝”是父亲的同义语,“额骨阿宝”连起来就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的父亲。几乎所有的河流都被称为母亲河,但红河不是,它从一开始就被称为父亲河,因为它不仅仅是一条地理上的大江之源,更是精神、意志、情感和生命的源泉。一条大江的第一滴水,在这里的天地山怀间孕育、发生、形成,并且流淌下去,最终成为浩荡洪流,而在这里的米鹿么、永建、者摩、巍山和太邑人民以及沿流中越人民的生命,亦是在这里的天地山怀中孕育、发生、形成并且成长起来的。
红河流入巍山坝子被称为“西河”,西河沿岸气候温和、土地肥沃,自古以盛产南瓜、冬瓜、丝瓜等各种瓜类闻名四里,因而西河又名“阳瓜江”,有“瓜江碧玉”的美称,整个坝川瓜果飘香、鱼菱满川,孕育出盛极一时的南诏古国和南诏文明。每当秋收时节,河水粼粼,瓜果遍地,如玉撒地,望之垒垒,旧志称此景为“瓜江垒玉”,是巍山著名的十六景之一,早已载入史籍,清康熙庠生杨友楠曾题《瓜江磊玉》诗:“一江两岸似蓝田,翠拥珠拖夹锦涟;蔓引青畦凝晓露,珠熏赤日累晴天。”
当流经南诏古都—— 图城遗址时,西河一改它澎湃激昂的壮美之势,变得格外柔美,温柔地舒展开来,沿山脚甩出了“九曲十八弯”,然后犹如重新起步,再一路缓缓向南而去,仿佛为这千年古都披上一道彩霞,又似有意放慢脚步向古都不舍惜别。站在古都遗址,“九曲十八弯”的秀美红河水、一个个小村庄、神奇俊秀的巍宝山麓、织锦般的田野尽收眼底,天造神奇的田园风光美轮美奂地展现在眼前,成为红河源一大胜景。因西河所经地域多为红色砂页岩地层,水中混有红土颗粒,略呈红色,故出巍山后被称为“红河”。
在红河源头,我与友人沿着水涧小路,穿过丛丛灌木林。湿润丰泽的泥水小路里不时有竹木搭建的过道简桥,因海拔高地形复杂,气温颇低,虽春日正好却无新枝抽芽、百花初放之景,只是映山红微微映照,野山茶花红粉相间,在浓淡绿墨中透着生机。顺着山沟小涧行走,忽闻彝家调子,走近一看,呵,好一个彝家人民祭祀龙神的原生场景!原来,这天恰逢农历二月二“龙抬头”,是当地彝族人一年一度祭祀龙神的日子,每年这天都会相约来祭祀龙神,祈求风调雨顺。乡民们牵着毛驴驮着物品,烧起炭火,架上锅子,味美汤鲜的羊肉汤锅和锣锅饭是一天的饭食。不远处的大青树下是过去用石头垒砌而成的“龙王”庙,彝族信奉无神祭祀,并无“龙王”神像,倒是庙门两边写有“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的对联。两旁的树枝上挂着羊角,女子围坐在一旁用针线缝着手绣花片,男子们则清唱着彝歌调子,在清涧山林中真实还原着彝家的和乐生活。
稍作歇息后,我们继续前行,不一会儿,忽见有一刻有“第一滴水”字样的大石头立于小路旁,下行几步有一小眼泉水,真正的红河源头便是此了。源头之水望之静默地隐置在这一小片山林野丛中,若无碑石立于旁,便不会知晓流经中国西南和越南北部的国际性河流之源头会是这毫不起眼的小小泉眼,它的低调与之前脑海中想象的浩瀚奔腾相去甚远。
伟大的父亲河就是这般隐忍含蓄,将山川血脉从万众汩汩而出的水源中择这一涌处,经世历年,由上而下,自山顶低洼处向下流着,默默地淌过箐涧,穿过树林和山花,相约至某处汇集,如此不断壮大溪泾,于亘古久远驶向时光流年,一路上孕育山河、哺养人民。忍不住舀一碗红河源头之泉水,甘甜凉凛,自唇齿流进血液,想把如此珍贵的父亲河的点滴之泉永存心田,将额骨阿宝的内敛厚重和着它所流经的山川百态融于血脉……
回程途中,同行人相互畅谈着,一路欢声笑语,我如来时一般望着川坝水渠,思绪随同小小泉眼的水源一道,百折不回,一往直前。红河源头断无原本想象中的那般浩大伟岸,千百年来默默无声沽出的点滴之水一直向南奔流却无枯竭,源头虽小而流域甚广,涓涓相涌终归向洋。有容乃大,厚积薄发,互融友爱,将天地万物之灵气化入淙淙之水、进入人们心田、溶入人们血脉,生生不息、世世代代,正如《红河源祭》中所言:“永恒的意志,永恒的爱,永恒的精神,这不变的在变化中,永垂,不朽,是为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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