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山间寻笋记

前些日子，得知山间已有冬笋可挖，问讯后心中大喜。于是便趁着周末，来姑姑家寻觅山间的舌尖至味。我自小便爱食脆嫩的冬笋，更爱山间寻笋、挖笋的童趣。

姑姑家背靠一座绵延的大山，四季都有青翠的楠竹随风摇曳。背上锄头，跟着姑姑踏入泥泞的小径，便可见一大片竹林。冬笋味脆美，但难寻。它不像春笋，一嗅到春的气息就迫不及待地想要从土地里探出头来窥这世间的美好，冬笋更像小家碧玉般待字闺中，等候有缘的情郎前来觅见。

冬笋藏得隐秘，没有技巧根本难以寻迹。儿时常见一群寻笋人在竹林中翻找冬笋，有的人没过多久便可装满一蛇皮袋，而有的人寻了一天，袋中依旧空空如也。这便是有无挖笋经验的差别，有经验者如进了一片宝地，俯首皆是金银，而无经验者则找得抓耳挠腮，两眼发昏，最后仰天长叹，败兴而归。

挖冬笋，超常的眼力和耐心必不可少。冬笋常常深掩在满地的枯叶之下，只冒出极少的笋尖，而且还与各种杂物交混，不聚精会神根本难以寻见。此外，就算不易寻见了笋尖，也切不可鲁莽朝着笋尖挥锄而下，而是要将它看做刚脱胎于土地的婴儿，先轻轻地拨开覆在它身上的枯叶，然后以笋尖为圆心，在心中粗略地画上一个圆，再将圆心周围的泥土挖出便可寻得完整的笋。倘若直接从笋尖处挖去，挖出来的仅会是笋尖一小部分，而更多的笋肉则会残留于泥土。

除了用锄头拨开枯叶寻找笋尖，还有一种方法也可判断眼前有无冬笋。如果土地上有如母亲孕育婴儿时隆起的“肚子”，而且地表纹理开裂，那便可能会藏有冬笋。

刚挖出来的笋，裹挟着泥土的芬芳如婴儿的体香，清新诱鼻。剥完笋衣，便可见那嫩黄如玉的笋肉。不过，冬笋虽表面壮硕，但剥出来的肉却寥寥无几，因而更显珍贵。另外，冬笋与春笋的差异可谓大矣。不仅在于寻见的难易程度，口感更有天壤之别。春笋肉木，冬笋肉则细嫩爽口，不像春笋吃多后易产生油腻之感。

冬笋的做法颇多，不过我独爱冬笋炖腊肉。切上一块熏有果木香的腊肉，再将冬笋切成极为细嫩的薄片，佐以辣椒、香葱、青蒜，以文火熬煮让笋吸收腊肉的荤香，使味儿变得更为丰腴。而腊肉也因带有笋的清香，丝毫不觉油腻。这时，夹上一块如纸般嫩薄的冬笋放入口中，会顿觉山间的味道正在舌尖上轻盈漫舞，犹如夏日伫立于竹林中，享受那阵阵清风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