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草地上,生长着很多蒲公英,它是春天较早报到的植物之一。印象里,它总是漫天遍野地生长,开着鹅黄色花朵,随性得像个孩子,欢欢喜喜,落地生根。儿时,最爱折蒲公英毛绒绒的球来吹,无数顶小伞飘飘荡荡,像极了我小小的愿望,飞出大山,随便到哪里都行。
目之所及,到处都是蒲公英,并不曾认真看它、了解它,因此熟悉得有点陌生。它寂寞地开花、飘飞,我自顾自地疯玩、成长。
妈妈说过一件事,在我两三岁的时候,嘴边生出一种疮,碰破了,黄色的液体流到哪里,哪里就会长疮。再弄破,再长疮。小孩子管不住自己,痒了就会用手去抠,结果弄得满下巴都是。
邻家大婶给妈妈一个偏方:把蒲公英捣碎,敷在疮上,一段时间就会好。苦于无计可施的妈妈依着法子做了,没多久,我嘴巴上的疮就好了。真没想到,这么不起眼的东西,还有这么大的效力,妈妈从此爱上了蒲公英,时不时挖一些,作为野菜端上饭桌。
那时候我还小,记忆似有若无,再加上蒲公英吃起来很苦,所以,每次见到它,我都一脸厌恶,除非妈妈逼着,我才挑三拣四地吃上几根。哪有什么效力,我该感冒还是感冒,该拉肚子照样拉肚子。在我心里,妈妈就是一个笑话,一时受了邻家婶子的蛊惑。
记忆里有一次刻骨铭心的牙疼,半夜里,我跪在床上,生不如死。妈妈知道后,赶忙坐车来看我,什么东西都没带,只提了一袋蒲公英。她说:“我连夜挖的,新鲜,效力好。”妈妈知道我胆小,宁肯疼死也不会去看牙医,所以带来了包治百病的“神药”。
很快,家里充斥着中药房的气味。一顿不落,妈妈准时端上来一碗药,不看着我喝完不走。逃是逃不了了,又不能惹老人家生气,忍着苦,我顺从地喝下去。喝到第三碗的时候,我发现这药没有之前那么苦了,家里的中药味也隐隐透着一股香。
两天以后,牙疼明显好了,再坚持一天,我与疼痛彻底告别。妈妈开心极了:“你还信不信我了?你爸牙疼就是这么喝好了,这次我是特地来监督你的。”我搂着妈妈:“信,你是我妈,还能害我呀,你是我的天使!”妈妈舒心地笑了:“蒲公英是我的天使。”我撇撇嘴:“好吧,我靠边站。”
说说笑笑之间,我开始对蒲公英另眼相看了,这种最普通不过的草,竟然两次治好了我的病。看来,再普通的东西,都有它存在的理由。只要是有用的,就是伟大的。
在一个深冷的秋天,我遭遇了生命里的寒冬。每天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出租屋,长夜阴冷,只有眼泪陪着我日夜轮回。
有一天,我回家很晚,末班公交车播报夜里有小雨,我的心跟着一紧,天冷了,该考虑要不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出租屋墙边恍惚有一棵植物在微风里颤抖,仔细一看是蒲公英,顿时心有戚戚。今夜一场雨,明天必定会降温,这可怜的植物,只能等在这里枯萎了。我有脚,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我不喜欢的地方?有些东西,应该放下了。我打定主意,明天辞职,离开这里。
第二天中午办完离职手续,我回出租屋拿东西,特意看了一眼蒲公英。出人意料,冷风里它并没有枯萎,而是摇摇晃晃地站着,茎叶中透着一股昂然的力量。
心里对那株蒲公英不再是怜悯,敬佩之情升腾蔓延。一株植物尚且能与天气抗争,我怎么就被生活打倒了呢?离开无非是逃避,到哪里没有困难?留下来,就在这座城市,勇敢地生活下去,以蒲公英为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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