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族的先民过去以“靠山吃山” 的自然习俗,与苍山和睦相处休戚与共。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他们依靠苍山的资源伐薪烧炭炊事取暖,砍树伐竹起房盖屋,狩猎挖药维持生计。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苍山给他们提供了足量的生活、生产用水,使庄稼年年五谷丰登,得以让白族的世代子孙繁衍生息,传宗接代,沿续香火,承接文明。毫不夸张地说,苍山是白族人民的父亲山。白族人的图腾崇拜是由他们经常接触而赖以生存的事物开始的,巍巍苍山自然而然被白族人顶礼膜拜为山神。于是大理苍山十九峰,峰峰都建有山神庙,庙内塑有山神的像。
山神庙一般是建在山脚,即进山的路旁边。过去,进山砍柴伐竹挖药的人路过山神庙,是要进去向山神磕头祷告几句的,原意就是求山神保护一路平安,饱财(柴)回家。村人建房、结婚、买车、高考、工作、丧事等诸多大小事情的进行,首先是要备办伙食去山神庙祭祀,求山神保佑清吉平安。
我记得生产队建制时期,每逢栽完秧,各个生产队要组织一次“敬山神”的民事活动。即由生产队统一备办伙食,全队几百号人倾巢而出,牛车马车出动拉猪载羊,备锅头灶脑、粮食柴禾,浩浩荡荡往五台峰的山神庙走去。此仪式名之曰“谢水”,即感谢山神管水有方,让苍山水源源不断流向田野,保证了栽秧的顺利完成。“谢水”是一种传统的风俗习惯,也是白族人贴近自然、感恩自然的一种朴素情怀。另外一个原因是全队人经过一段时间的抢收抢种,大家身心疲惫、情绪低落,需要一次集体聚餐来鼓舞热情,提高“士气”,于是敬山神便成了最好的选择。那时食物短缺、油脂困难,生产队杀猪宰羊的大办,自然是引得群情激奋,社员积极拥护了。
我记得有一年栽秧完毕,生产队要组织去敬山神,先让会计看好日子,会计翻老黄历,选了个“黄道吉日”。那天,阳光灿烂,晴空万里,全队人欢欢喜喜启程。谁知到了山脚,山神庙被前来的生产队占满不说,就连万花溪畔那块荒芜的沙石地也人满为患。有人埋怨会计看错了日子,会计说,是“黄道吉日”不假,不单是我们看,人家也会看,赶在一起了。“热闹才像过节,难得一遇呢,赶快找地方安置锅灶。” 大老刘的话提醒了大家。大家不再互相埋怨,找地方安置下来。壮劳力杀猪挑水,妇女烧水择菜,老年人准备香火及祭祀的用品,娃娃们撒开脚追逐欢笑。
我和两个少年同伴,拾级而上,走进山神庙。山神庙是一个破旧的土院,院子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烟雾腾腾,热闹异常。院里面有两坊房子,南边一坊是厨房,没有门窗,室内沿墙脚砌了一排矮灶,供人煮饭烧菜,屋架熏得漆黑。北边那坊是供奉山神的地方。房子坐西朝东,土木结构,房顶盖瓦,三开间连通,临东面没有门窗——敞开,便于祭祀人自由出入。室内后沿墙砌了一个座台,1米左右的高,座台上塑了三尊神像,左边是杵杖的土地,右边是降龙的龙王,中间是伏虎的山神。山神黑脸,怒目睁圆并举鞭,骑白虎。祭祀人把祭品供上桌,跪伏,旁边有一个人在做祷告词,祷告人每说一句吉祥话,跪伏人不断磕头,并回应“谢金口,谢吉言”的答谢词。祭祀又分生、熟祭,生祭是宰杀的三牲(猪头、公鸡、鱼) ,熟祭是煮熟的三牲、米饭、鸡蛋鸭蛋、菜品等。顺序是先生祭后熟祭。祭祀的人多,排队等候。
走出山神庙,站在台阶往下看,河滩形若集市,白的棚布色彩斑斓的伞,高低不一又杂乱无章地相互牵连;加之炊烟似云似雾的缭绕,像极游牧民族的野炊图。
下得山来,只见妇女们一溜排开溪水边 ,摆出酒菜、糖果,焚香烧纸,磕头作揖,感谢山神慷慨奉献生命之水,让人、畜畅饮无忧,使庄稼茁壮生长,年年丰收。此仪式名之曰“谢水”。古老的风俗虽说带有原始“图腾”的色彩,但也反映出家乡人对自然敬畏、感恩的情怀。
步入野炊阵营,人群密集,声音吵闹,嗡嗡嚷嚷,不绝于耳。追随鱼肉飘香的味儿,我们找到自个的生产队。此时,三口大铁锅面前聚集着看炒菜的人,庄稼把式变成了大厨师,大老刘双手把持着铲谷用的大铁铲,费力地翻铲着红油汪汪的回锅肉,那色香味俱全的回锅肉馋得围观人直咽口水。
吃饭了,男女老幼席地而坐。空地上摆一盆回锅肉,一盆酸辣鲫鱼,一盆炒洋芋片,一盘剖开的鸡蛋鸭蛋,一盆青菜汤,四菜一汤,简单明了,但分量足口味重。大家伙兴致勃勃大碗酒地喝,大块肉地吃,划拳倒酒,亲如一家。这时,人们忘记了风雨交加的抢收抢种,忘记了泥里水里的劳累辛苦,忘记了复杂烦恼的人际关系,得一时的快活,享一时的口福,沉浸在欢畅中。这就是家乡敬山神的实况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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