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场入口处那个卖豆腐的摊位终于又开张了。
很快,买豆腐的人就在摊位前排起了队。母亲脸上满溢着欢喜,拉着我排在队伍的末端。
我有些不乐意,嘟囔:“那儿不是也有卖豆腐的吗?还不用排队。”
母亲瞟了我一眼,一副懒得和我说话的样子。
“老板,8斤豆腐。”
“老板,7斤豆腐。”
“老板,12斤豆腐。”
菜场的豆腐一直都是按块卖的,今天怎么就按斤卖了?
我正纳闷,母亲问我:“你说,咱们家买个10斤是不是够了?”
什么?10斤豆腐?我看着母亲一脸郑重其事,咽下嗓子眼那句“你是认真的吗?”小心翼翼地提醒:“妈,咱们家就三口人。”
“那不是还得给你大伯家拿点,你几个姑姑家里也可以拿点去,你几个堂哥那里也不能落下……”
按照母亲的算法,10斤豆腐是远远不够的,我觉得应该把那个豆腐摊买了。
轮到我们的时候,我好好打量了一下摊主——一名皮肤黝黑的妇女,头发白了大半,看起来年纪比我母亲还要大一些。手指关节突出,显然是做惯了力气活的。生活的清贫一目了然,其余并无特别之处。
我想,母亲和那些排队买豆腐的人,大概都是出于同情想帮她一把吧。
亲朋好友们散落在城市的四面八方,母亲指挥我开着车挨家挨户送豆腐上门。亲友们收到豆腐,无一不是一脸意外。母亲统一回复:“赶时间去下一家,回头再和你们好好絮叨絮叨这个豆腐的故事。”
等红灯的时候,我忍不住抱怨:“这豆腐才多少钱啊,我这来来回回的油费能买不少豆腐了吧?”
母亲叹了口气,道:“你知道那个卖豆腐的摊主是哪里人吗?”
开了一上午的车,我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武汉!”母亲说,“她原来的日子就不好过,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从母亲的叙述中,我知道了那个看起来比母亲还要大几岁的摊主,其实比母亲小了整整十岁。
她的孩子正在读大学,正是花钱的时候,家里的老人身体也不好,常年服药,她的丈夫身有残疾,一家老小的生活都靠她那个小小的豆腐摊苦苦支撑。当她用尽全身力气熬过了疫情,回到菜市场的摊位前,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整整一个星期,没有人买她的豆腐!不仅如此,菜市场里的摊主们明里暗里排挤她。而,这仅仅是因为她来自武汉。她去了菜市场的管理处,哭着说要退了摊位。她已经交不起每个月几百块的摊位费了。
那天,很多人看到了她在摊位上满脸泪痕却面无表情地收拾私人物品。
绝望,大抵就是这样吧。
也是在那一刻,喧闹的菜场有了片刻的寂静——人们在反思,在自省!
后来,管理处的工作人员做了许多工作,她才能继续经营这个豆腐摊位。
“跳绿灯了,开车。”母亲一脸平静,“生活就是像百褶裙一样,一个褶接着一个褶。咱们能帮的地方就要帮一把。你们读书人不是常嚷嚷什么‘予人玫瑰,手留余香’吗?”
是的,生活就是一条百褶裙。每一个褶皱,都是你对生活的不将就。所有的褶皱,都在丰满我们生命的厚度。
那些褶皱里,暗藏温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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