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春来,栖居在“龙背”上的滇西洱源老家,地下水极其丰富,使老屋旁的古井总是春水盈盈。古井周围空地上的果树也春潮涌动,粉红的桃花、雪白的梨花、粉白的杏花也继细碎而清香的梅花之后次第开放,老宅院后的那片香椿树也毫不示弱,使地下丰富而发达的根须饱吸着脚下的“春水”,红褐色而圆滑的枝头上争先恐后地吐出一簇簇水灵鲜嫩、绿中泛红、香味浓郁的枝芽,跟果树花儿争着向人间报春。
这时,岳父就抬着一丈二尺长的木梯,支架在粗壮的香椿树上,像林中猿猴一样敏捷地爬上香椿树的顶端,伸着开满茧花的老手,小心翼翼地将一簇簇鲜嫩的香椿幼芽采摘到自编的小竹篮里。由于岳父勤于打理,香椿树林一年比一年旺,采摘的时间一年比一年长,采摘到的香椿芽也一年比一年多。
岳父每次将采摘下来的香椿芽,除了送给左邻右舍、亲朋好友和儿女几家一些外,剩下的就留给自己日常食用了。只见岳父将新鲜的香椿芽放入滚烫的沸水中,稍煮一下,等变色后捞出,切碎,再拌入香辣的豆瓣酱里腌着享用。在烹制清明祭祖的主要美食之一的“八宝饭”时,他也特意地加入鲜嫩的香椿,让增添的美味在旷野中飘荡。岳父有时也将淖好切碎的香椿芽拌入自己喂养所产的土鸡蛋里,搅拌均匀后,迅速倒入正冒着油烟的铁锅里翻炒,做成荤素均衡、色香兼备的营养美食——香椿炒鸡蛋。有时也看见他直接熬成水喝。即使这样,也无法将这么多鲜嫩欲滴的香椿芽消灭掉,就只得背到集市上摆摊出售,随便换几块“油盐钱”,或装入竹制的筲箕里,然后架在盛有清水的锅中,进行猛火熏蒸,到半成熟时,熄火取出,再分成小把,挂在温暖的春阳下慢慢晾干,制成四季享用的“香椿干”。家里来了贵客,或清明上坟祭祖时,岳父都要按当地的传统和风俗,取出自产的核桃油,适量地倒入锅里,烧热后,放入香椿干,进行慢慢地煎炒,直至香椿干在油锅里完全舒展开来,像一只只芳香四溢而拖着长长尾羽的绿孔雀时,方可捞出盛盘,摆于餐桌或祭坛上。长眠于地下的祖先闻着香味而陶醉得默默无语,但远道而来的客人却冲着香味捏一箸入口,咔嚓咔嚓地品尝之后却赞不绝口,说它通体香而脆,味道略苦而回甜,多吃也不会燥热上火,是餐桌上最好的“下酒菜”。
香椿不仅是食用的绿色美味,也兼有药用的功效。《本草纲目》上曾记载道:“香椿可以祛风解毒,椿叶可以生发,萼根祛蛔虫。”岳父因此常年食用,来防治风寒感冒、痢疾肠炎、肺热咳喘、脱发赤目等常发疾病,而不轻易去打针水吃西药。
《庄子·逍遥游》说:“谓大椿长寿,后世因以椿称父。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香椿树因寿命较长,又自含香椿素而不易被虫蛀和腐烂。因而被落居在洱源西部炼铁峡谷的白族老乡们尊称为“树王”而得到重用。他们建木制屋架必须以香椿树圆木做中梁和连接的木栓钉,做棺木盖上的锁扣也必须以香椿树为原料。此外,在民间文化里,“椿”是父亲的代称。记得有户人家的堂屋门上曾贴着“椿萱并茂同日永,兰桂齐芳共天长。”的寿联,这里的“椿萱”指的就是父母,“椿”就是指父亲。
“风吹椿树竹哭泣”,已到耄耋之年,一生酷爱种香椿、采香椿、吃香椿的岳父在去年立春前夕,在病魔中辞尘,跨鹤西游了。每次冒着冰凉冰凉的春雨回家,岳父常年居住的老宅院显得异常的空旷和萧条,但他亲手栽种的那片香椿树林却在“润物细无声”的春雨中狂吐枝叶,更加显得生机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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