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袋的故事

三大爷叼着一根没点着的烟，手上拿着他那杆不离身的烟袋，得意地向我们走来。“您这是上哪发财去了？洋烟卷都叼上了。”

“你大舅碰到我，给了我一根好烟。你三大妈前儿个开始，死活不让我抽烟了。说是那天她把烟袋油子抠出来，无意中扔到了鸡食里，楞把家里正下蛋的两只老母鸡毒死了。”我一下子笑了起来：“有那么严重吗？瞧您说得多邪乎。”

“鸡都毒死了，人还能活吗？”三大爷捏着嗓子学着三大妈：“其实就是我咳嗽了几声，她带我去医院检查回来就管上了。”

三大爷当过兵，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做炊事员。从部队上回来不仅用复员费娶了三大妈，还带回来一个用子弹壳做的烟袋。因为抽烟，三大妈的吼声震得房檐下的燕子都搬了家，三大爷也就是笑笑，然后转身躲出去。

“看见没有，三大爷多有办法，不抽土烟抽洋烟了。”我转身对女朋友小英说。小英冲我吼道：“你信不信我不嫁你了？省得你说我也是‘河东狮吼’。”

“砰”的一声，三大爷的烟袋锅子，敲在了我的脑门上：“臭小子，竟敢说你三大妈的坏话，你没看见我都不敢和她争辩吗？”我一下子愣住了。

三大爷把嘴里没点着的烟别在了耳朵上，把手里那杆烟袋递到我眼前：“你看看上面有什么？”我定睛一瞧，烟杆是竹子做的，有些紫斑，子弹头的底部有个凹痕。我不以为然地说：“没啥稀奇的呀！”

“你再仔细看看！”三大爷差点把烟袋锅子怼我脸上。我定睛一瞧，那个凹痕竟然是个“杰”字。“您的名字不带杰字呀！”我困惑地抬起头来问三大爷。

三大爷立刻神情凝重地跟我们讲了这个烟袋的故事。原来三大爷当兵的时候和炊事班班长李杰非常要好，两个人住一个宿舍，常在一起抽一根烟卷。那年边境开战，李杰自己要求上了前线。临走时，三大爷亲手做了一个烟袋锅送给李杰。一个多月以后，只有这个烟袋回来了，上面沾满了血迹。“原来那些紫斑是血迹呀！”小英惊讶地叫出了声。

三大爷双手把烟袋锅紧紧地攥着：“每当我抽烟的时候，我就觉得老班长依然和我在一起。”三大爷的眼泪冒了出来，他转过身去用袄袖子擦眼泪。

我刚要张嘴，小英拽了我一下。三大爷转过身来笑着说：“按理我也是这把年纪了，你三大妈也被我呛了一辈子，我应该听她的话把烟戒了。”三大爷说完轻咳了两声，站起来往家走去，手里依然攥着那个烟袋。

我从兜里掏出一张诊断证明，上面“肺癌晚期”四个字清清楚楚。这是三大妈今天让我从医院取回来的。

此后,每次再见到三大爷，他手里总是攥着那个子弹壳做成的烟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