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樱桃树

院子里的樱桃树最先透露了春的气息。嫩绿的小芽芽绽在褐黑色的瘦枝上，发出咯咯的笑声，又调皮又有意思，像孩子撒着娇在母亲的怀里玩耍。

母亲怕碰疼了它们，很谨慎地扶着樱桃树的枝桠，缓缓地低下头，深情地去嗅那些嫩芽。母亲温柔地抚摸着樱桃枝，笑着说，春天了，你闻闻。

有几丝风路过，我只穿了一件薄夹袄，并不觉得寒。记起母亲说过，春天的风不沾身，果然是如此。何止是风，春天的一切都像母亲，永远是暖暖的，柔和的，蓄满了爱意。

我学着母亲的样子，俯下身，去闻那些可爱的嫩芽，去嗅春天的气息。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清新的味道飘上来，让人觉得头脑舒爽之余，还特别舒心踏实。像小时候和母亲去赶集，走散了，又突然看到了母亲的身影，闻到了母亲的气息。也像每次外出回来，看到母亲守在大门口等我们回家那样喜悦和心安。

我也轻轻抚摸着樱桃枝，把嗅春天的感觉讲给母亲听。母亲笑了，春风里她花白的发有几根在笑着飞舞。她说，她闻到的春气息是我们姊妹几个身上的，就像每次看到我们从外面归来那样令她开心。

可是一年里四季分明，春天的到来总是有时候的。孩子们犹如鸟雀，长大了渐次高飞，归来的日子也是有时候的。在大门口守候我们归来的母亲，一日又一日在暮色里落寞孤单着。

在去年的春天，小弟也确定留在外地工作后，母亲种下了这棵樱桃树。其实，那时院子里已经很满了，早已有几棵柿子树、葡萄树，还有一丛蔷薇，剩下的空隙都铺上了红砖。倘若在院子里种下樱桃树，是一个很复杂的工程。然而不知道母亲从哪儿听说樱桃树的寓意是美好和幸福，因此坚持要在院子里种樱桃树。她在院子里选择了一块最向阳的位置，一点点掀去砖头，为樱桃树开辟了一方小天地。

记得母亲栽下樱桃树时，不过是瘦瘦弱弱的干枯的一根小枝条，如今只一年的时光，却健壮了很多，长出了一大蓬，不复当时旧模样了。刚看到它时，着实惊诧了一回，不但人大十八变，树大亦如此呀！而母亲看樱桃树那慈爱的眼神和看我们时的是如此相像，我方明白樱桃树的成长，是饱含了母亲的心血的。母亲哪里是在种樱桃树，她是把它当孩子来养呢。这一年，时常给母亲打电话，母亲说的最多的就是樱桃树了，语气里比往年轻快不少，絮絮叨叨，像带着喜悦说自己调皮的孩子。

叶延滨说：“今年杏花开的时候，又看到他们俩还坐在那条椅子上，一股暖流从心窝流过。这样的小事，就像春天的小草一般，不招眼却散发着春天的气息，青草的气息最是感人，因为那淡淡的草香味里，是生命对太阳的感恩，对大地的依恋。”想母亲日日与樱桃树相互陪伴，一点一滴，都是“这样的小事”，却美好可亲。像母亲与孩子，一边是慈爱，一边是依恋，中间流动的是温暖的春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