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7月15日
星期日 大雨
周城村
仁里邑往北,洱海之边是一个绿影婆娑的柳岸,小摊小贩在这里汇成了一个热闹的小集,各种电瓶车辆汇集如潮,随风招展的扎染布在风雨之下有如旌旗猎猎。在我看来,大理最富地域标识的旅游纪念品,无外乎大理石工艺品和扎染布,大理石天然成画得益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扎染布则来源于白族妇女的聪明智慧。据此不远的苍山云弄峰下便是周城,这是全国最大的白族村落,也是整个东南亚最大的村庄。这个人口稠密的白族村落,同时还是被文化部命名的“白族扎染之乡”。
其实在仁里邑村口便可隐约望见,周城一个硕大的村盘,呈棋盘格局铺在苍山脚下略有些坡度的坝子之中,如同一张巨网。现在的周城是大理老少皆知的“小康村”和“亿元村”,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这个村子便已声名远播。我有个同学就出生在这个村落,说起故乡,她却是从上代或是上上代人的创业故事中,给我讲述起周城经济迅速崛起的秘诀:人多地少,至今村民人均耕地不足两分,为了吃饭、为了生存,村民不得不背井离乡、四处闯荡,从事建筑、经商、旅游、餐饮、扎染、食品加工等多种行业。而今,周城建筑和周城扎染是与村子齐名的两大经济品牌。
在当地人口里,扎染布又叫“疙瘩花布”,因其制作工艺是由以手工针线在白布上缝扎出一团团“疙瘩花”,再用板蓝根等植物染料进行反复浸染,晾干之后便成了一块块色泽鲜亮的扎染布。扎染布图案设计布局严谨饱满,多取材于动、植物形象和历代王宫贵族的服饰特点,充满了乡土与民族气息。据载,周城扎染至今已有上千年历史,早在东汉时期,大理地区就有染织之法;及至南诏、大理国时期,扎染在白族地区已成为民间时尚,扎染制品也成了向唐、宋皇室进献的贡品;明清时期,洱海地区的染织技艺已到达很高的水平。而扎染布的所有制作工序,从画刷图案、绞扎、浸泡、染布,到蒸煮、晒干、拆线,再到漂洗、碾布等等,每一个步骤都由手工制作完成,同时因其染料皆来源于自然,集天地草木之精华,对皮肤具有一定的消炎保健作用,所以备受各地旅游者青睐。上世纪八十年代,大理旅游业迅速兴起,出自白族妇女巧手之下的周城扎染布一时名躁一方,被制成衣裙、头巾、披巾、凉帽、女士提包、门帘、桌布和墙面挂布等多种工艺品,成为了与蝴蝶泉一样著名的周城名片。特别是在制成连衣女裙后,古色典雅、朴素大气,能够充分彰显女性的线条之美,所以一直都是女性游客购物的首选。然而让我始终充满感慨的,却是支撑着白族扎染的那一个伟大女性群体。人多地少的大理,缔造了白族妇女勤劳节俭的美德,从古至今,似乎每一个女性都以持家著称,男人外出揽活,妇人便在家里织布扎染,靠勤俭持家和不分日夜的手工劳动糊口养家。据说在周城,女孩从出生便开始向长辈学习扎染。在扎染工艺大受欢迎的年代,整个周城村,从10多岁的小女孩到年逾花甲的老奶奶人人都会扎布。于是到了今天,通过口耳传承的手工扎染布,不仅写满了一个民族的聪明智慧,同时还喻示着女性部落的崇高与伟岸。
摊店林立的村头拐角,声名远播的花语牧场就在前方,如同一个瑰丽的女子。花园附近,环海西路上最引人注意的却是双排座自行车,汇成了浩浩荡荡的骑行大军。习惯了其他形式的交通,这样的行进方式确也能带给人一种特殊的体验。于是整整一条路就被这么多车辆挤满,骑车、超车、转弯、撞车,漫天的游客在雨水之下忘情地燃烧激情与卡路里。记得就在上个暑假,我们一家三口曾在前边的桃源村租到一辆这样的自行车到达花园,骑行中的刺激和眼前欢呼的人流一样充满激动。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我不知道洱海之边,是先有花语牧场还是其他沿路而来的花园,或许这都不重要,如今这样的花园就和雨后春笋的客栈一般,迅速布满了洱海沿岸。但我感觉眼前花团锦簇的世界却如同泛滥的罂粟,谁能保证它们在环保和粮食安全上就无懈可击?
在热闹的花园之侧,洱海被沿路的柳岸隐藏,只能静静地呆着,好在它还有让人忘记的时候,可以静静地自由生息。继续向前,隐在河堤丛林之中的,是苍山十八溪中的从北向南的第一条溪流——霞移溪。据入海口标识牌介绍,霞移溪发祥于云弄峰与沧浪峰之间,因云弄峰顶常年雾霭萦绕,云霞明幻,倒映溪谷,步至霞移,故而得名。从沟渠两侧高耸的树木和高突于坝子的河堤可见,往日的霞移溪必定流量极大。但尽管此时雨水如注,它却还是断流的。包括如今雨水季节来临,我发觉在连续多个洱海水质月报中,阳南溪、葶溟溪等多条溪流还是断流状态。其实我在前文中也曾提及,究其原因,就是十八溪沿途的灌溉、发电、纯净水生产、自来水饮用、建筑等大量的开采耗用,从而也就导致地表径流的减少而无法补充地下水,调节气候功能降低,更无法为洱海补充洁净水源。所以直到现在,都有大量的环保人士呼吁让十八溪之水能够顺利流入洱海。还有人提倡让河流尽量绕过人口密集的村庄,从而可以减少沿途的污染。事实上这样的结论已在洱海上游的一些村落被反复验证。让清洁的源流淌入洱海,对沉重的洱海负担是一种迫需。我同样充满了期盼!
走过干涸的溪流,在湖边首先进入视野的是一座观景台,大雨之下仍旧吸引了许多游客。这曾经是一座抽水房,此时西片的田地都被改成湿地,农耕时节向洱海抽水的功能已经基本宣告终结,然而那些富有生意头脑的人很快就赋予了它新的效用,一个观景台实现了一方旧房的蜕变。是的,旧的东西不是都要拆干卖尽,世间并不缺少美,只是我们缺少发现美和创造美的眼睛。物尽其材、物尽其用,就可能避免重复建设和浪费。五年前到北京出差,被会议组织方带到798参观学习,才知道那里原本是个废弃的工厂,如今却是北京大量艺术人才荟集的创作地和旅游地。这些天因工作原因,我被抽调到基层开展不安全校舍排查,居然有些惊奇地发现,近几年来各级政府高度重视学校建设工作,由于资金、规划到位,许多中小学校实现了整体搬迁新建,而原本的校园却被开辟成了公园,那些见证历史的古树、古建筑被保留了下来,特别是曾经矗立于学校中的孔庙、宗祠、寺庙等等,在进行加固改造后移交给了文物部门,在给我们留下这一贵重文物的同时,又避免了资金的重复投入。众所周知,文物的第一属性就是不可复制,事实上这批保存下来的建筑,还成为广大市民最佳的怀旧圣地和揽胜之所。而我们恰恰需要这样一个个寄放历史和灵魂的所在。遗憾的是这样一举多得的事我们毕竟少见。
在雨中继续前行,不久便到了桃源湿地,桃源原称桃园。相传猎人杜朝选从洱海东岸乘船前去苍山打猎,到达桃园码头下船时发觉自己忘了带钱,便借用船夫的长篙,在洱海沿岸给船夫留下三个弓鱼洞,并嘱咐说:“三条弓鱼有一斤……此鱼冬至出,惊蛰眠”,从此,每至冬春桃花绽放时节,弓鱼便成为桃园村最富盛名的美食。“桃花弓鱼与美酒”,那是无数次见诸于大理历代文人笔下的唯美诗境,而弓鱼更是被状元杨升庵誉之为“鱼魁”。在大理白族人的心中,杜朝选是和段赤城一样家喻户晓的斩蟒英雄,在当地的传说中,他还和蝴蝶泉的由来大有关联。相传古时苍山有巨蟒作乱,杜朝选上山斩蟒并救得两个女子,两女子为报其恩,决心许身于他,杜朝选却不愿乘人之危,死活不依,两女子伤心欲绝,一齐跳入山下一潭泉水之中,杜朝选得知,追悔不已,便跳入潭中追随而去,谁想泉潭之中竟飞出三只蝴蝶,从此苍山万蝶来聚,泉潭亦因此得名“蝴蝶泉”。此后因电影《五朵金花》的拍摄,蝴蝶泉更是成为大理爱情之泉的化身。
后来桃园村改名“桃源”,想来是掠用了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之美。而桃源码头是洱海北端大型游船的停靠点,这同时也是环海西路的北边终点,向上横穿大丽公路和大凤公路(214国道),则可到达蝴蝶泉。因短暂的导游工作经历,在我看来,蝴蝶泉是外地人心目中最圣洁的旅游景点。白族文化学者赵勤曾在《蝴蝶泉志稿》中,从地理位置、周边山水、动植物分布、气候、生态及大量的文献资料,对蝴蝶泉文化进行了精深地论述。他认为,正因为电影《五朵金花》的拍摄,使蝴蝶泉文化上升到了空前的新高度,蝴蝶泉也因此成了大理旅游的代名词,成为外地人前来旅游观光的首选。于是,得天独厚的地理交通,使桃源成了大理旅游最主要的客流集散地之一。
雨水之下,我此时就行走在桃源码头之侧,人还未到,就远远听到近湖的湿地里播放着热闹的彝族或是纳西族的打歌声,高分贝的音响设施,震得人耳底生疼。在一个白族传统村落,这样声势浩大的响动让人实在感觉有些不伦不类。环海西路入村的路口,有一个至多不过三四亩的水塘,被开发成了“鱼鹰捕鱼”的表演场地,两条满载游人的渔船在狭窄的水面上实在有些挤攘不开,但解说员却在尖锐的喇叭声中说得正酣。
棕树河也是干涸的,站在桥面上往下看,石板铺实的河床如同光滑的路面。通往蝴蝶泉的大路两边店铺林立,饭店、歌厅、客栈、旅游商店,从村心通过的村道与洱海平行交通,几年前我曾来过这个村子,在建得极为漂亮的“海景房”阳台上,用相机拍摄到一系列绚丽无比的湖光山色和云霞渔舟。如今迅速拔起的“海景房”如同雨后春笋,不到其中,你是根本看不到湖的。苍山无语,洱海同样无语。可我更愿相信,其实山和水都在渴望一种宁静。这曾是一块多么美丽的土地,可如今却被我们自己的物欲和贪欲,弄得怎样地惨不忍睹?沿路车辆乱停乱放,旅游商店里“宰客”的负面新闻接连不断,在雨水中离去,我很难会有一个完美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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