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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24
星期二 第1504期

大理时讯专栏 明日之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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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之湖

——青年作家北雁环洱海田野调查笔记之三十四

2019 年 12 月 24 日 星期二 阅读:30

2018年7月8日

星期日 晴

新邑村口

刚刚过去的这一周,对于大理的一件大事,不是世界杯开幕的狂欢和高考成绩的揭晓,而是高铁的开通,使大理与省会昆明的时空距离一下子拉近到了2个小时,很快暑假到来,毫无疑问将有更加海量的游客扎堆来到洱海。我这次寻访没有了汽车的陪伴,第一次选择公交出行。在下关至上关的客运中巴车里,就有一家四口是刚下高铁紧接着又匆匆忙忙打车寻到车站的,年轻的妈妈抱着小孩牵着大孩,一上车就叫嚷着别人把他们的座位占去了,跟在后面的爸爸却还在低头看手机,还好大孩机灵,说妈这不是高铁,这车就是满座了就走!这时爸爸不看手机了,说了一通刚才在手机上寻到的路线,我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双廊。双廊是洱海沿岸最大的散客接待地,许多游客到了那里,会找一个民宿客栈住下,然后畅游洱海。

我决定在新邑村口下车,然后向海舌倒走回去,在没有车的情况下可以减少不必要的重复。车出喜洲不久下车,我就往东向洱海边走去,左手边是一个巨大的人工花园“海边花语”。我知道这在多年前还是一块丰饶的耕地,和北边的花语牧场隔村相望。中国人最大的“聪明”就在于模仿,短短两三年间,这样的人工花园同样也已在洱海边扎堆,尽管暑假还没到,但早已生意火爆。隔着篱墙看去,只见里面人头攒动,音乐不断,气氛极是热烈,一堆堆人拥着各色的花朵挤攘拍照,让人觉得我们今天旅游的目的似乎就只剩下发朋友圈了。

路的尽头就是洱海边,接上环海西路的T型路口,聚集着各种各样的小摊小贩,连续十几把太阳伞下是一堆烧烤摊、冷饮摊和零食摊,同时还售卖着眼镜、帽子、围巾等等各种旅游纪念品,五颜六色的扎染布像床单一样挂满了路边栅栏,洱海边的空旷地带被用作拍照的桌子和玻璃吊篮所占据。烈日当头,却还是有许多衣着艳丽的少男少女正顶着太阳拍照,摆着各种姿式,欢呼雀跃着,享受畅游的乐趣。凉风徐来,路边的柳树下是最适合纳凉的,我刚一站定,就看到许多马车载着客人在眼前奔过,有高大阔气的西式风格,也有稍显朴素的大理式样,载着悠然自得的游人,着实是一道动人的风景。

让我心动的却是这一阵阵清脆的马铃声。父亲以前就是个赶马人,他常跟儿女说起早年骡马会上的事。云南多山,往来交通不便,骡马大会常常就是一个地域最大的物资贸易交流集会。在生产力尚不发达的年月,一匹膘肥体壮、能驮能赶的骡子算得上一个家庭的半个家当。但年幼的骡驹马驹在被赶到集市出售之前,时常是在山间放养的。到了会期,基本长成的小骡小马被主人家一群群吆来,却还没有驯去一身野性,但在人山人海的会场里,即便没有马笼头也不会走失,原因就在于那些系在脖颈上的马铃子。所以为了分辨各自的牲口,有时一个场子里会响出几十种马铃声,叮咚叮咚、叮当叮当、咕噔咕噔……或是低沉、或是高亢、或是清脆,父亲模仿得无比逼真,我至今还可以想象得出当年那场响彻山间的交响乐曲。

一直以来,我始终对这种行走在高原上的灵性动物充满爱意,大约三年前还曾写过一篇题为《大理马》(见《散文选刊·下半月版》2017年第8期)的散文。这种以温驯和忍耐闻名的家畜,千百年来总以前赴后继的姿势在云岭千山默默奔走,走沟过涧、翻山越岭,用日夜不息的足迹踏开了古老的茶马古道、南方丝绸之路以及大大小小的不知名的路道,同时联通了成都平原、西藏雪域、东南亚诸国和印度白衣之邦,成为增进友好往来与民族融合的光荣使者,成为助推文化交流和生产发展的重要力量。

云南山高谷深,立体型气候极为恶劣。“一山分四季,十里不同天”,高山空气稀薄,大风如灌;谷底瘴气如罩,暑气如焚;又或乌云密布,骤雨如瓢,一雨成冬。但大理马不屈不挠,用坚韧、刚强的志气,踏出了一条条或是崎岖、或是陡峭、或是窄逼、或是雄峻、或是险隘、或是荒芜人烟、或是马匪横生的大路小道,构铸出云南人民同样刚强、坚韧的性格,堆垒出厚重漫长的云南历史。对应着北方的高头大马,云南高原就是一部被大理马踏出的文明史。

上个世纪末,随着铁路、公路等不断贯通,大理马完成了进贡朝廷、征战中原和马帮驮运的历史使命。于是在父亲的盛年时代,大理马只能陪同农人上山下田,养家糊口,起早贪黑,不舍昼夜。事实上无论时世如何变迁,赶马始终都是一个苦活计,在云岭千山狭长的山径之间,曾一度留传着著名的白族民歌《赶马调》,道尽了赶马人的苦辣辛酸,其中有一首《有女莫嫁赶马人》,更是将赶马人的苦痛展显得淋漓尽致,大理大学教授、彝族作家纳张元曾收集大量民歌,并以此为线写成一个同题小说,至今读来依旧让人充满感慨。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父亲就和所有村里的赶马人一样,上山做些砍柴伐竹、削猪食糟、砍锄头棒子之类的苦活累活零散活,或是赶马到山里驮些洋芋和栗炭进城售卖。不知多少个夜晚,父亲在我沉睡的半夜回家,又在我睡醒之前出门,十天半月见不上面也是常事。记得那时我家在村头盖了新房,可吃饭还得回到村尾的老房,每天得为三顿饭纵穿整个村子,早出晚归的父亲有时便来不及回老房吃饭,早上又走得急,只能用茶壶煮一壶热饭带着上路,至今想来,依旧让人在心里疼着。

“赶马栽花种菜园,落得个手不闲”,这是老家的俗谚。在当时,家里有赶马人出门,全家人就都不得安心了。记得当年父亲驮得最多的是木料,利最高,却也最为辛苦。因为他得翻过整整一座罗坪山,在海拔三千多米的垭口,常常都是狂风带雨的天象,有时大雾一上,暴雨即来,气温骤降,村里果真就有人和马再没能回来了,而当年的父亲就常常一身单衣翻山过涧。某一天看到漾濞女作家邱润芬的散文《行走在苍山之上》,我就从她细腻的笔端发现,将漾江河谷与大理坝子连接在一起的,同样也是一匹匹不知疲倦的大理马。在苍山洱海的山水之间,一条条翻越高山的马道,同样留存着许多关于马和人的真情故事。

而今,大理真正迎来了“铁公机”时代,生活节奏的加快,使大理马从此成了一种遥远的记忆。不曾想到,在洱海之畔的村镇集点,我还能看到它的踪影,悠然自得的马车里,依然会有它一个个美丽温情的故事延续。

洱海边上马车毕竟不多,公路上更多的是电动车和汽车,汽车开着空调,眨眼即去,扬起很多灰尘,我只得一次次擦去手机屏幕上的粉粒。可这却没有影响到游人的心情,放眼望去,太阳之下的洱海之滨,拍照的、钓鱼的、赏花的,还有正骑着电动车快速驶过的,似乎每个人都自得其乐。在村前的一个客栈门前,一辆外地牌照的皮卡车上,几个光着膀子的人正汗淋淋地收拾一车行李,可能昨夜他们就露宿在洱海边。是的,来到洱海,每个人都可以找到自己最好的存在。我忍不住还要赞叹一声:洱海真好!

村口还是客栈,占据了最好的位置。不仅可以看海,还可以远远眺望伸入湖心的海舌,如同湖面上拖出的一朵绿岚,亦如同一条长蛟潜入茫茫洱海,化为一方唯美的生态家园,长烟垂柳,绿影婆娑,鸥鸟翔集,满目清新。在近处的一个湖湾里,还可以看到盛开的荷花,很快农历六月到来,就是洱海最美的赏荷时节,在灿烂的阳光下,绿叶、粉荷、白鹭以及远方茭草丛中一只紫色的水鸟出没,不同种色彩的搭配巧妙至极,如同一幅像素清晰的水墨画。继续向南,洱海已隐没在了稠密的绿林后方,在这片绿意盎然的湖边林地,愉快的鸟鸣像是争吵、像是歌唱、像是诉说,像是村子里谈天说地侃大山的农民,亲切得让人想到家的温暖和厚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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