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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0月22
星期二 第1461期

大理时讯综合新闻 明日之湖 ——青年作家北雁环洱海田野调查笔记之二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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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之湖 ——青年作家北雁环洱海田野调查笔记之二十八

2019 年 10 月 22 日 星期二 阅读:20

2018年6月9日

星期六 中雨

新溪邑记

石岭村一过,好不容易逃脱了喧嚣,让人心悦的湖面倒是宁静。偶有几次外出的机会,我有幸在黄海之畔的青岛看过大海,后来又在东海之侧的杭州湾眺望过大海,还曾在南海环抱中的海南岛对视过大海,但无论何时何地,我似乎都无法面对一个真正宁静的可以认真凝视的大海,繁忙的港运和交通塞满视野,还有那些冲浪的舰艇,在套取了你昂贵的金钱后发出聒躁的高分贝声响,排放出令人作呕的油污和尾气。那个假日,我和一个好友其实就在同一天上午到达三亚的亚龙湾,在游人密织的开阔海岸,我看她发了两张朋友圈照片后,立即就引来数十个微友围观,有人鼓励她玩潜水,她回复说去了,还在水底拍了张照片,可是稀里糊涂地那么几分钟,实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尤瓦尔·赫拉利在《人类简史》中说:“鼓励多元多样的浪漫主义与消费主义一拍即合,两者携手而行,催生了贩卖各种‘体验’的市场,进而推动现代旅游产业发展。”赫拉利还进一步指出:“旅游业真正卖的可不是机票和饭店房间,而是旅游中的经验。”的确,在我看来,所谓的旅游开发,说白了就是一种狂热的商业手段,总会在花样百出之中让你蒙蔽。能有这么一个平静的洱海多好!可以静静地思考和远望,静静地聆听湖水轻叩和风吹鸟鸣,静静地感受湖风轻拂和细雨缠绵。是的,我脚下就是一面洁净的湖水,除了自然的风景,至多就是浪波、轻风和水鸟的响动,不会有任何机械的声响滋扰。我甚至不情愿用话语来打破这种宁静。浅滩里的湖水在此时平静成了一面镜子,倒映着湖边的柳树和天空的云朵,但这种澄静不会持续太久,湖里的小鱼突然间会钻出水面,或是一只降落水面的昆虫,都会荡出一圈圈涟漪。“如果你将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涟漪就会从此中心向远处扩展开去。”说这话的是著名教育家、北京大学原校长蒋梦麟。宁静致远,我想不论面对任何一汪碧水,你会发现平静的水面不仅承载风景,还可以发散思维,启迪无穷智慧;而面对一条咆哮之河,则又会激发斗志,催人奋进。

走到新溪邑村前,蒙蒙的细雨悄然落下。从茫涌溪往北一公里多路,我们似乎不止遇上一条水沟,而且都不浑浊,哗哗的水流让人心醉。但如今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洱海的水质也常得“看天吃饭”,因为雨水可使洱海迅速补充清洁水源。但雨水常常也是水质和环保工作的重要检测器,因为洪水会带走地面随意堆放的垃圾和其它固体污染物,前久新闻爆料的哈尔滨小月亮湾垃圾场里随意堆放的几百个废油桶,其中有一百多个出现泄露,对土地造成严重污染。可怕的是在雨季到来之时,这样的结论还将污染我们的水源。

新溪邑村前与洱海相夹的湿地,蕉草香蒲在雨水之下疯长。这边略略发浑的水流进去,那边的出水却清澈了许多。我被这条清澈的溪水再次引到湖边,陪伴我的还是一条泥泞小路。但更为失望的是湖心之中不知什么时候布下了一张巨大的围网,直径不下两百米,我想它肯定是与水里养殖有关,想到以往的“网箱养鱼”之痛,想到那些至今无法修复的污染,想到直到今天洱海之中依旧打捞不尽的银鱼,整张围网便如同一粒硕大的玻璃渣子,狠狠地刺入我的眼球。

环海西路位于湿地与村落中间,有两道急弯,形成一个“之”字,大约一百来米,泥泞得无法通行,有几辆大号电摩托从我们旁边掠过,溅起了污浊的黄泥。记得上周从古生村折回来,我们就在这路的尽头停下了脚步。现在,我们只得硬着头皮走过泥潭,方能接上断下的路。一气向北走,最终在村口的标识牌上看清了上周我们停步的村子叫新溪邑。从一条不甚宽敞的村道走进村子,我们打算就此返回停车的杨家村,于是脚步下面,古旧的村道如同一条漫长的时光隧道将我们带到历史的深处,我们边走边停,又在这个村落停留了一个多小时。

是的,新溪邑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古村,挤窄的村道和略感陈旧的老房让人觉有几分沉闷,但这样的氛围却让人一下子找回了乡村行走的味道。事实上我并非是在杨家村口停车的时候才想到了地名,因为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们都会情不自禁地发问:这是到哪里了?可见地名才是我们首先关注的问题。好在洱海边的许多村落都设有地名标识,包括门牌、牌坊、照壁和村头景观石上的刻字。在新溪邑村道中行走不远,我们便在一堵重新彩绘的老墙上,看到有人用毛笔写下了新溪邑的村名考释。文字略有些冗长,但我还是坚持将之读完,才知道新溪邑在白族话里被称之为“塞气英”,意为溪流上游的村庄。村庄得名之因有二,其一来源于一个传说,据传村子原本位于苍山莲花峰下,后来苍山突发大水,把村子冲到了洱海边上,人们只得在洱海边重建家园,虽此时村落位居溪水下游,但依旧沿用“塞气英”的原名。而与这个村子相对应的,则是位居溪水上游的村子向(偕“下”)崇,据说这个村子原本就在塞气英的下面,所以至今湾桥一带还流传一句俗语:“三溪八坡十六村,弯腰树一村,反名有两村。”我个人推断,三溪八坡十六村,大概是指湾桥镇的村落分布和地理状况;弯腰树一村,应该就是镇政府所在地湾桥,反名的就是“塞气英”与“向崇”。另一种原因,是白族话里的“塞”乃新鲜之意,“塞气英”指的就是新溪边的村子,据墙面上的文字里说,古时茫涌溪泛滥,河床改道,在村子南面形成一条新溪流。

我确信在新溪邑和许多洱海村落,地名已不再是一个简单的称谓,更像是一块岁月的活化石,承载着村落人民对自然地理状况和历史人文的记录、认知、利用及改造的全过程。而且我从这个地名之中得到的最重要信息,就是古时大理与水争斗的漫长历史,包括先前在下波淜的安浪桥边,我都无不心生感慨,在洪荒时代,洱海边的先民是以怎样的坚韧、不屈,以及智慧和力量,谱写出如此壮美的抗水故事。而今天,我同样看到了茫涌溪的汹涌澎湃,可在历史的记忆中,它却是一条桀骜不驯、不可一世的野性之河,我们不要只想着大自然充满柔情与温驯的一面,在我们对自然无情索取、压制、专横和破坏的时候,可曾想过它亦会有报复人类的冷酷与血腥?

村中心有溪流纵向穿过,与村道垂直交叉,交叉口上有块空地,自然就成了村集,此时下午时分,集市热闹正酣,我们照例要顺手买走一些时蔬,然后继续往南。渐而发现沿路的村房已经变得新潮起来,可想这应该是后来扩展的村落。天色渐晚,村集上买菜回来的人逐渐开始了晚炊,欢快的孩子举着小伞,在院心里做上一通快乐的游戏,被拴了一整天的小狗也在此时立起身子再使劲往前倾倒,如同一张拉直的弯弓,慢条斯理地伸一回懒腰,然后对着主人一阵亲昵地撒欢嘶叫。

走出村子后是一片大约两百米的田地,走过田地便是石岭村,沿途让我留心的却是沿路的标语。是的,标语,这是我行走洱海以来一直留心观察的内容,似乎也成了一个时代最生动的标志和符号。从早期的多快好省、红旗满天、比学赶超、消灭血吸虫病,到后来的改革开放、保护耕地、计划生育、踊跃参军、护林防火、一事一议、义教均衡、保护洱海,再到如今乡村振兴和生态文明等等,每一段标语都是一个时代最简明直白的概括——不论那个时代多么激进和浮躁。只有那些至今依旧站立的老房,才记得住这些久远的时代记忆。在洱海之东的宾川县,有一个叫周官营的村子,据说至今仍存有一条80多年前的红军标语,成为一段光辉历史的最好见证。然而很多时候,我却对那些铺天盖地的标语都无法接受,前些天我曾在一个历史悠久的古村落短暂停留,被各种标语围困的古寺竟是一个建于清朝年间的古建筑,直到走进那个古意盎然的院落,才发觉我差点被外表弥盖的标语蒙蔽。那时我更多的是感到一种彻悟,因为再多的波澜、激进、浮躁、不安、惊厥、恐惧、热闹、沸腾,往往都只是一种表象,或许我们永远都无法走进事实本身的平静,就如同那个古建筑,我眼前的洱海,以及我脚下的安宁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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