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之湖

2018年6月2日

星期六 中雨

古生之叹

2018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我们迎来改革开放40周年的重大庆典。记得有人曾经告诉我，改革开放40年来，大理最重要的两件事，莫过于撤县建市和保护洱海。而这也是大理市的两大机遇，迎来了经济社会发展的全面腾飞。前两天，我收到一本由在京白族及大理乡亲联谊会编辑出版的《白族文化通讯》，其中发表了我一篇关于洱海的散文。但翻开书页，首先引起我注意的，是在开篇位置收录的改革开放40年白族、大理发展的大事记，我细心地将之读完，并删繁就简认真作了梳理，发现这短短40年间与洱海共生共荣的历史，就是大理最为壮丽的发展乐章——

1982年11月8日，国务院公布首批44个国家级风景名胜区，以苍山洱海为核心的大理风景名胜区名列其中。

1988年3月19日，大理州七届人大常委会第七次会议通过了《洱海保护管理条例》，经云南省七届人大常委会第三次会议批准，于1989年3月1日起正式实施，成为自治州第一部保护生态环境的地方法规。

1994年4月5日，国务院发布了13个国家级自然保护区名录，苍山洱海名列其中，保护范围为一山（苍山）、一湖（洱海）；主要保护对象为：大理冰川遗迹、高原淡水湖泊及水生动植物自然生态和自然景观，以大理弓鱼为主要成分的特殊鱼类区系；南北动植物交错过渡带区系景观及苍山冷杉林，璀璨瑰丽的大理历史文物名胜等。同年4月25日，引洱入宾工程胜利竣工通水，甘甜的洱海水从此滋润宾川热区，缔造出新的“圣果传奇”。

1996年9月，洱海暴发蓝藻，洱海保护形势严峻。（据《大理州政协文史资料洱海保护专辑》载，在这场保护洱海的人民战争中，大理州果断取缔了网箱养鱼11184箱，涉及渔民2966户，取消机动渔船2574艘，全面实施退塘还湖和退田还湖，有效保证了洱海水质恢复。）

2006年4月15日，洱海湖泊研究中心挂牌成立。8月31日，以苍山洱海为核心的“大理风景名胜区——苍山自然与南诏文化遗存”入选国家自然与文化双遗产。

2007年12月4日，大理风景名胜区入选最具特色中国十大风景名胜区名录。

2008年7月1日，首届洱海开海节在双廊红山半岛隆重举行。

2009年3月，云南省人民政府召开大理专题工作会，以“保护洱海、保护海西，开发海东、开发凤仪”为核心，全力加快滇西中心城市建设。

2013年3月28日,云南省十二届人大常委会第二次会议正式批准《洱海海西保护条例》，并于当年6月1日起施行。几年间，大理州针对洱海保护的形势与要求，对《洱海保护管理条例》进行多次修订, 2014年3月28日，经云南省十三届人大第八次常委会议批准修订后的《洱海保护管理条例》，被认为是“史上最严的洱海保护法”。

2015年1月19日至20日，习近平总书记到大理考察期间来到洱海之滨的古生村，作出“一定要把洱海保护好”的指示。

2017年1月9日,大理州全面启动“洱海保护治理抢救模式七大行动”，4月初，上千家环湖客栈和餐馆因排污不达标而被关停。7月10日，环境保护部将洱海与丹江口、白洋淀一起定义为“新三湖”。12月，洱海流域水环境综合治理与可持续发展规划获国家发改委批复。

……

40年风雨沧桑，洱海走过了一段不平凡的历程。作为一个生活在洱海边，并且时时关心洱海的人，我当然知道，40年间的洱海在经济的迅速发展中一直危机重重。除上文记录的1996年之外，在2003年和2013年，洱海还曾有过两次大面积的蓝藻暴发。而至今，上千家客栈和餐饮服务店铺，以及环湖的人居与农业面源污染，都成为洱海新一轮危机的潜在因素。有媒体更是一针见血指出：目前洱海正面临重要“拐点”，受截污治污投入历史欠账较多和近年来餐饮旅游发展迅速、农业面源污染等影响，洱海水质已处于由中度营养向富营养化转变的重要转折点，比较适宜藻类生长。一旦气候条件具备，暴发蓝藻的风险就很大。（《光明日报》2017年11月24日）

而另一份调查的数据亦令人十分揪心，有环保专家声称，洱海流域常住人口保持在25万以内，洱海的自我净化能力就可使水质长期保持Ⅱ类以上；常住人口扩张到50万则是洱海自净能力的上线。但现今洱海流域常住人口已达85万，沿路走来，洱海周边一个个无比庞大的村落、集市，以及村落之间越来越模糊的距离，就可以看出今日人口增长对洱海生态的巨大压力。更让人担忧的是那么多的旅游人口，我查阅了连续三年的《大理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15年，大理市共接待海内游客1027.56万人，2016年为1507.73万人，2017年为1674.27万人，增长率分别为46.73%和11.05%。很显然，作为大理名片的洱海自然就是各地游客主要的观赏目的地。2017年初，洱海再次聚集蓝藻，我曾看到一些触目惊心的网文：大理再次面对历史抉择，是关掉客栈还是失去洱海？

事实却比想象更加残酷，我们如今一再重提洱海保护，重视和关心的仅仅只剩下水质，想象当年“大跃进”时我们一再围湖造田，向洱海要粮食、要土地、要鱼虾；后来又因为西洱河电站的修建导致水位下降，洱海周边一时间锐减了那么多的湿地，包括洱海水域和周边那个庞大的生态系统，如今都到了完全回不去的地步。

建在水边的回春阁，就是古生村民信众放生祭海之后前来祈愿平安的寺庙，阁边的一块石碑上刻有古生放生节由来的文字，当然也包括那个美丽的传说。阁内还有唐僧师徒的塑像，一时让这个水阁增添了一番神秘的自然灵气。站在阁前极目远望，正前的洱海碧波千顷，粼粼波光，如同万千双脉脉含情的眼睛与你对视。想不到丽日之下的洱海竟是这样一种含羞妩媚的姿容。朗朗夏日，回春阁往前的沙滩上，有许多大人小孩挽高了裤脚，一起走进浅水之中，寻求一种夏日的沁凉与畅快，快乐的嬉戏声中充满无比的激动。

其实生在当下，关于环保与生态的话题似乎从来就不绝于耳，太湖、巢湖、滇池……淡水湖水质严重污染的案例已成为血淋淋的事实。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云南人，我每年都有不少机会到昆明出差或是游玩，有几次被朋友带到比洱海更为宽广的滇池之畔，但诸如洱海中戏水的景况对于昆明人而言简直就是一种奢谈。每天午后，滇池海埂边常被大小车辆塞满，有时甚至一位难求，放下十几块钱的停车费，昆明人就如同集会一般走上湖堤，只为一段傍晚时分的清凉行走。但即便是炎炎夏日，我却从未见过他们游水嬉戏的画面。凭栏下面就是洱海最真实、最原始的沙滩，没有这样的洱海，我真不知道身居洱海周边的我们，每一个空闲日子都会变得怎样的百无聊赖？

我们应该清楚，保护洱海，其实就是保护我们自己与自然最接近的生活。但写到这里，我内心里却充满疼痛与无奈，想不到浩浩一湖气吞百二山河的洱海，如今却也沦落成了生存的弱者，需要我们以抢救模式保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