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过西湖龙井,铁观音,普洱茶,也用上好的紫砂茶具饮过茶,但喝来喝去我还是钟情于我父亲种的茶。
我们从未喝过新茶。几百元一斤,的确吃不起。父亲吃街面上卖的小花茶,是川西山区的特产,五六块钱一斤,软软的薄牛皮纸包着。东山角那一块有不少茶园,滋味好,因为那一带常常起雾。很多人家有亲戚在种茶,自然沾点光,早春喝一口新茶。泡在玻璃杯里,满村口转悠,碰见谁,便谈茶论道一会子,品味,尝鲜,都说:好茶!
祖上留下的宜兴紫砂壶总闲置在壁橱最深处。我自然羡慕,父亲也是,但他深沉些,不会露上脸。我则幽幽地想,为何咱们就不能有一个也种茶的亲戚呢?
古往今来,季节更迭,花开花落,岁月山河在朝夕的轮回中,早已找不到往日颜色,唯有一缕茶香飘过秦时明月汉时关,依然在一杯水中安然。
父亲一生烟火人家,凡夫俗子,日子清淡如茶,苦中回甘。平静的日子,在一壶茶里安稳着,早出晚归之时,泡一壶茶,享享儿女绕膝的天伦,孝敬高堂含辛茹苦的抚养。不用山珍海味,富丽堂皇,幸福已把眉眼间写满。喝茶,是父亲的乐趣。
茶素来与禅有约,禅堂寺庙,清静之地,容不下酒肉,却唯独对茶情有独钟。香客旅人,上香拜佛,皆可在寺庙禅堂讨得一碗清茶。焚香袅袅,木鱼声声,虔诚的善心,在佛前纤尘不染,饮一杯清淡素茶,修心养性,与世无争。
我在北方工作,今年父亲独自在家,院里杏花开了,叫我回去。我带上妻儿从北方回到川西。回去的那天下午,父亲带我来到他种的茶园。几分地,才两三年的茶苗,还没有修成绿篱,但不妨碍它萌出叶芽儿,也不妨碍它散出幽香,蔷薇花瓣儿淡淡的香。我采一会子,就把头埋进竹篮狠狠地吸,它只淡淡地发,父亲悠悠地笑。
第二天清早,父亲便把新摘的茶炒出来了。一上午,咱家屋里,院内,茶香越飘越浓郁,最浓是杀青的时候,醉了!围墙外,不知是否有香,已不必埋头进篮子里深嗅,它自向鼻里涌,又似乎涌饱了肚子,吐气如兰的。我在小城里,已十多年没有过这样的沐浴,这样的诗意。
寻一只青花白瓷盏,用开水冲泡起来,绿得翠,香得轻。呷一口,却迅速从心底涌起一股甘香,疲劳刹那间逃窜了,口气顷刻之间清新起来,使人精神振奋,精力充沛。咂咂舌头,不再舔到苦味道,而是绵甜不断,渐而香。这缕香味在开水的冲荡下更显清纯,茶水可就绿得更惹人喜爱了。终于,喝上新茶了,是自己动手做的,采,焙,泡,全是自己做的!看着那茶,幽幽地想想心事。
父亲的新茶,浓了略显苦涩,淡了便是无味。浓淡相宜的一杯,总能让人回味无穷。伴一心仪之人,把盏临风,抑或是西楼邀月,不用音乐悦耳,亦无须富贵繁华,相对无言,把手中的一盏香茗,慢慢品透,品出茶与水的机遇,彼此荣辱共存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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