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彩凤：唱起歌来管天管地管不着

李彩凤，女，彝族，1943年出生于弥渡县寅街镇朵祜村，8岁开始学唱民歌，12岁登台演唱《小河淌水》，曾赴北京大学，由俄罗斯交响乐园伴奏，演唱关于细奴逻的叙事歌。2012年被国家文化部命名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弥渡民歌代表性传承人；2015年被云南省民族宗教事务委员命名为“云南省百名民族民间传统文化突出人才”。

弥渡是民歌之乡，沿弥渡县城往寅街方向走，从四车道的柏油路岔进公路，之后是仅容一车通过的土路，傍着群山弯弯曲曲往深处爬行，直到一个叫朵祜的村子，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整个村子呈红砂石的色调，寨门、路面、墙基、墙画，都是红砂石的色系。进村的墙上绘满古拙的传说故事；墙基的石块上，间或画着一簇火苗、一个行人之类的简易符号；贴在墙上的簸箕里，是一幅幅图腾画；就连一些新农村建设的标语，也是刻在木条上再挂墙，与整个村子的风格融为一体。总之第一印象，群山之中的朵祜村，是一个充满传说故事、图腾之地，一个神秘、质朴、美丽的村庄，男女老少开口都会唱几调民歌。

弥渡民歌国家级非遗传承人李彩凤，就生活在这个村子里。

据她介绍，朵祜，彝族话音译叫“度美底”，“四方八面搬来的一个村子”之意，先人从公郎、楚雄、巍山等地迁来。据传，第一批到来的人见到山里有两棵白菜，认为是人生存的好地方，便住了下来。当时有两座山挡着，主事人叫妻子鸡叫前叫醒他，他起来把山赶走，这里就像弥渡坝子一样平坦。然而，妻子睡着了，等她醒来叫丈夫，天已大亮，山就赶不动了。丈夫暴怒，将她按在门槛上宰杀。这也正是当地后来“母鸡做不得三牲”的由来。

李彩凤1943年出生于弥渡县寅街镇朵祜村，天生一副好嗓子，借她自己的话来说，是唱起歌来“管天管地管不着”。在她八九岁的时候，有一年，隔壁有人生病，请毕摩来跳神，毕摩唱《诃气拉北》（彝族话音译，是南诏国第一代王细奴逻的名字），她听两遍就会唱，可以说是自己学会的第一首歌。

1954年，弥渡中学文艺晚会，李彩凤学会了另一首歌——《放羊调》。那时，她在朵祜上小学，学校条件落后，宿舍门口的水塘里黑压压全是蚊虫，蟾蜍一夜夜叫，她一夜夜睡不着，加上村子里吃米不见糠，直到今天都不出产大米，大家只能背一点包谷面、麦面在学校生火做饭，条件非常艰苦，尽管爷爷告诉她，她天资很高，一定读得出去，但四年级第一学期刚结束，她便弃学回家了，成为终生的遗憾。不过在学校里，她学会了《小河淌水》，并在学校的舞台第一次演唱。那年，她12岁。

此后，什么时候得闲什么时候唱，她没有具体的某一位师父，都是一路学一路唱，东听一点，西学一点，哪里听到调子，一两遍她就会了，加上天生的好嗓门，清晰的口齿，干净的声音，她和她演唱的民歌，不径而走，唱到中央电视台、北京大学、曲靖、昆明国际会展中心、云南民族大学、海鸥宾馆，下关、弥渡就更不用说了。

在民歌生涯中，让李彩凤最难忘的是在一位女企业家的帮助下，由俄罗斯乐团伴奏，在北京大学演出。类似的演出，共有五场，北京大学是第五场。那是2008年，65岁的李彩凤，面对10000多来自国内外的观众，尽情演唱《诃气拉北》。那一年，也是她第一次坐飞机。问及怕不怕？她很肯定地说：“怕什么？200多人在飞机上。”又问当时最大的感受是什么？她想了想，说：“那一刻，我太享受了！”

李彩凤传唱的民歌，主要有四类。

一类是叙事歌，共两首，《诃气拉北》和《彝族画匠歌》。在《诃气拉北》的歌词中，详尽地描述了细奴逻还未当上南诏王时，在山上放羊的景象：“他脸圆圆呢，个把高高呢，胖胖呢；裤子穿半截，头戴毡帽，身披毡子；他在野外宿营，垫的是松毛；山头上放羊怕豹子咬，山旮旯里放羊怕毒蛇咬；又下雨，又下雪，细奴逻伤心死了；他说又下雪又下雨，有点支撑不住了；他已经放过了七座山，过了七道河，细奴逻真呢伤不及了；小羊不上数，大羊一千五，他感觉放不赢了……”

《彝族画匠》歌讲的是毕摩请来一个画匠，画鬼神，毕摩告诉画匠怎么画：“画人画匠画天狗，黑狗朝前，白狗在后边；画人画匠再画人，人是人呢画好呢啰，绿衣绿裤穿给你啰，鞋子鞋呢穿给你；画人画匠再画牛，牛呢牛呢在画中，牛是牛呢画好呢啰，牛要下田啰；画人画匠再画鸟，鸟是鸟呢画好呢啰，抬上天啰飞上呢天。”

第二类是彝族古代歌，有《青棚调》《打歌调》《哄娃娃》等。

第三类是弥渡民歌，有《放羊调》《小河淌水》《十大姐》《弥渡山歌》《绣荷包》等。

第四类是山歌，调子是固定的，歌词即兴，根据现场表情达意，想到什么就唱什么。

不仅传唱，李彩凤或许自己不知道，但实事上她已经在创作了。比如，她用朵祜的调子唱弥渡民歌《山对山岩对岩》，歌词一样，但曲子更婉转多变；当她听到《梁山伯与祝英台》，便用家乡的调子来进行演绎，让专家盛赞：“我们从来都没有听过，还可以像这样唱《梁山伯与祝英台》！”

2012年，李彩凤被国家文化部命名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弥渡民歌代表性传承人；2015年被云南省民族宗教事务委员命名为“云南省百名民族民间传统文化突出人才”。

2018年，随着国家非遗项目的推进，李彩凤由国家出资，到昆明录制专辑，共录了14首，《诃气拉北》《彝族画匠歌》《青棚调》《打歌调》《弥渡山歌》《小河淌水》《放羊调》《梁山伯与祝英台》《哄娃娃》等。

“我年纪大了，就是希望有些东西趁我身体还好，赶紧整出来。像我们村的民间故事，我都可以讲几天！”李彩凤说，有点着急，有点无奈：“现在的孩子们都喜欢《小苹果》和《凤凰传奇》了，蹦蹦跳跳，摇摇摆摆；我们村的人民歌个个都会唱几句，但能从头唱到尾的不多了。”

目前，李彩凤的兄弟已全部学会了她的民歌，被评为县级非遗传承人。

“唱歌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热爱舞台，热爱生活！”这位75岁的彝族奶奶说着，以朵祜村层层瓦房重重青山为背景，想象自己在北京大学舞台，想象当年为她伴奏的俄罗斯乐团，再次高高唱起了《诃气拉北》，于是有了此刻您看到的配文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