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与草木饮清茶

四月，花开灼灼。

紫荆的花开得葳蕤极了。紫色的花朵，簇拥着枝条，沸沸地开着，掏心掏肺，毫无保留，有着傻傻的，浓得化不开的热情。

她们把一颗心捧出来，给天，给地，给你，给我。

我站在树下，一颗清素的心，开始沸腾起来，燃烧起来。

其实，世上没有一朵花不是美的。

花旁，树下的草也是美的。它们静静地点缀着那些花的美，衬托着花的美，不吵不闹，心思单纯，活得简单而又平凡。

花开时节，它们静静地欣赏；花落时节，它们伸出小手，接住那些缤纷的落英。

我在拍路边的波斯菊时，一棵星星草无意间闯进了我的镜头。

一片金灿灿的波斯菊里，它仰着一张天真的小脸儿，笑意盈盈。

草是天真的，单纯的，它不慕虚荣，只安静地做着自己。

这世上，谁比谁更优越呢？你有你的盛放，我有我的繁华。

生命中高贵与卑微，真的无所谓。按着自己的心意生长，编织属于自己的梦就够了。

二

不知何时，瑜伽馆里多了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个子不高，清瘦，戴一副眼镜。

每次上课前，他就在教室后面，安静地坐着。

小城里，练瑜伽的男人凤毛麟角。女学员们叽叽喳喳地说话，常常忽略了他的存在。

女更衣室里，挤挤挨挨。男更衣室里，只有他一人。

一些女学员，图方便，跑到男更衣室里去换衣服。下了课，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披了外衣就走。女学员们就可堂而皇之地霸占男更衣室了。

他几乎不缺课，舞韵瑜伽也从不落下。有女学员窃窃私语，男士练舞韵瑜伽，挺有意思。

瑜伽馆里举办庆典活动，他夹在一群花一样的女学员当中，表演舞韵瑜伽，表情虔诚，像一株努力又极认真生长的草。

爵士钢琴手塞隆尼斯·蒙克说过，你就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演奏便好。至于世间要求什么，那种事情不必考虑。

三

路过花店，必进去转一转。

有时买几枝含苞欲放的百合，有时买几枝小雏菊，或者几枝玫瑰花，一切随缘。

去一家花店，一个娃娃脸大眼睛的小姑娘，正在修剪鲜花。

看见我，她笑着问，喜欢什么花？

我说，想要些小雏菊，放水里养。她回，姐，这些花都是冷藏过的，在水里养的话，花期会短些。明天我订购的鲜花到货，你拿最新鲜的花，花期可长了！

她笑，我也笑。我为她那句“花期可长了”而动容。

第二天，我去她的花店，她给我留着一束鲜美水灵的小雏菊。我捧着一束花，就像捧着整个春天，心也明媚起来。

真的，花期可长了。很久都没有败。

曾经看过这样一句话，哪怕你的口袋里穷得只剩下一文钱，你也要花半文钱去买花，芬芳你自己。

有了一颗芬芳的心，即使遇到再大的风，再大的雨，那又何妨？

四

朋友在几百里外的山村，买了房子，邀我们前往。

一个春日，风轻，云淡，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到了山脚下。

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盘旋而上，几座依山而建的徽式建筑，映入眼帘。

走三五步台阶，推开院门，一片姹紫嫣红扑面而来，甬路两侧有大片的虞美人、对叶菊，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随风摇曳。院子里黄瓜、辣椒、茄子等蔬菜，饱满葱茏。

叶在长，花在开，一张小方桌放在花旁，有茶香袅袅。主人的脚下，卧着一只慵懒的小狗。它抬头看看我们，复又低头打盹。

让人一下子想起《浮生六记》里面芸娘所描绘的景像，“他年当与君卜筑于此，买绕屋菜园十亩，课仆妪植瓜蔬，以供薪水。君画我绣，以为诗酒之需，布衣菜饭，可以修身，不必作远游计也。”

主人随手摘下几片植物的叶子，丢进茶壶里，泡水。

喝一口，满口清香。咽下去，从口到心，顺间被清凉填满。

是薄荷呢，主人笑。

世间竟还有这样的植物。它具有医用和食用双重功能，茎，叶，花，均可食用，既可作为调味剂，又可作香料，还可配酒、冲茶等。“满腹清凉之感”，让人心旷神怡。

丰子恺先生说，你若爱，生活哪里都可爱。你若恨，生活哪里都可恨。你若感恩，处处可感恩。你若成长，事事可成长。

向一株植物学习吧，该绿的时候，拼命绿；该绽放的时候，拼命绽放。你看与不看，它都在这里。

做一朵花吧，做一棵草吧，静静生长，淡淡欢喜。即使做不了花，也做不了草，那就去和草木共饮一杯清香的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