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寨,离易武镇有些远,阿福在这里有个茶叶初制所,全家一起做茶。白天茶地里采来的鲜叶,经萎凋后,须当天杀青。我看着阿福奋力在铁锅前炒茶,他脸上流着汗,茶香扑鼻而来。他是四十多岁的哈尼人,前些年只卖鲜叶,最近几年才学会制茶。
我看他边上还有一大堆萎凋好的茶青,要忙很久,便上楼去,这是一幢专门用作晒青的房子,四面都是大玻璃,连屋顶也是玻璃瓦,装着毛茶的竹箕放满了茶架。我站在窗前,白天下了场大雨,傍晚才停,环村子生长的古茶园影影幢幢,向上看,一轮明月正高高地悬在半空,让人升起些希望,不管世事怎么变化,有些记忆,有些人,从来都不会改变。
你只要抬起头,月亮的清辉,便照了进来。在这座古老的大山里,房前屋后,村头村尾,茶树无处不在,茶,是这里的主角,而我是寻茶人,每年像候鸟一样飞来。生长了数百年的古茶树,依然枝繁叶茂。阿福家山后有片国有林,有近百棵古茶树,他今年的高杆茶树收得三十公斤毛茶,全被路过的人买走。我对古树单株没什么兴趣,我喜欢用同一寨子的料,做成茶品。
这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你自然就被茶所包围,你的目光所见,心之所及全是茶。白天我去的那棵茶王树,沐浴在月光下的原始森林中。以前看过几句话,大意是:森林里的树不管什么品种,大致长得一样高,如果有一棵树长得太高,那它注定经不起风雨。
做茶,我始终觉得不懂的很多,茶树生长在大山,村民依山而居,代代守护茶,崎岖的山路,通向的前方是茶园。对于需要时间去验证茶来说,新茶只是第一站,以后还要经过许多的春天,才能成为一杯老茶。忽然觉得我来这里,只为把茶带走,以后这茶树上的一芽一叶,便是这个春天最好的证明。
阿福走到我旁边,他说:“我们山里生活单调。”我看着他,这个爽朗的汉子,忙忙碌碌,茶是生活的全部。我说:“下过雨后,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他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今晚他用易武鲜叶做古树红茶,经过萎凋和杀青后,茶还要进行五至七个小时的发酵,他今天晚上要上着闹钟。
我懂他的感觉,这等待的过程,更像是一种锻炼,目的是做出好茶。时间是一款茶最有力的证明,红茶和普洱工艺不同,新茶要耐泡甘甜,陈茶要魅力十足,最怕你寄予厚望的茶,多年以后,并没带来惊喜。就像人活着,生存环境不同,遭遇也各不相同,有时候你拼尽全力做事,抬头一看,别人已轻松地拥有,但成功未必就是掌声和欢呼,更多的是内心强大和自信,因为知道生活不易,所以更珍惜拥有的一切,包括没有的。
阿福做茶认真细致。我笑着说:“今晚我陪着你。”
好茶易寻,因为好的原料更需要好的制茶人,这因茶而来的缘分,更稳妥坚固,只一棵树,一片茶,你就知道,再不会错过所有。山间明月,茶香萦绕,茶的好在于厚重而纯粹,从来不会因时空转变而乱了阵脚。时间不断地让茶陈化,为的就是一杯清心茶。
是夜,闹钟在三点响起,我从屋里出来时,阿福已站在发酵柜前,夜晚安静极了,只有蟋蟀在叫着。他拉开白布,拿起几根茶揉了揉,放在鼻边闻了闻。“可以了!”他说。
发酵好的茶马上要放在竹箕里摊晾,我们一起把茶放在玻璃房中,大白月亮照得眼前一片敞亮。“这经月亮、太阳照过的茶,简直是吸收了日月精华。”听着我的话,他一天的紧张终于放松了。
晒红,既有普洱的茶气,也有红茶的鲜爽,陈放后滋味更别有妙趣。于我而言,好的茶,会和你一起走过人生悲喜,所谓故乡,就是将心安放的地方,而那明月会照进心里,永远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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