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独自逛街,散淡地走进一家闹市中的照相馆。初春的黄昏,馆内的空气安静得像是山间温婉的小溪,没有水花,也没有波浪,只是在黯淡的光线里,缓缓流向远方。
我漫无目的地走向一面临窗挂满相片的墙。无边的寂寞跟随着夕阳的余晖,浅浅淡淡地落满我的全身。一帧装裱在木质相框里的小照,赫然映入眼帘。
那是一帧有着夕阳余晖般迷离底色的小照,事实上,里面的景色就是黄昏。只是主角不是黄昏的朦胧和怅然,而是几株安静伫立在水岸的芦花。几株灰白色的,清灵、飘逸、饱满,如旗如帜般随风摇曳的芦花。
我痴立在原地,眼里的芦花如同岁月永恒的风景。我仿佛看到那年那月的那片水岸。夕阳西下,晚风乍起,一棵棵清瘦的芦花正簇簇盛开,蓬蓬松松的灰白飞絮漫天飘荡,年幼的我神情恍惚地站在芦花中,身心随之摇曳,飞扬,远去。
我的眼前一片迷茫,我所能听到的只是芦花在风中摇摆的轻声响动。山河消失了,天地消失了,我感到只有芦花和黄昏陪伴着我。我突然有种要哭的欲望,生平第一次懂得什么是伤怀之美。
从那以后,只要芦花盛开,我都会独自来到那片婆娑的水岸,任性而又孤独地守着芦花在静寂中盛开,在静寂中凋零。每次我都迟迟不愿转身离开,一心只想留住芦花那寂寥的身影,倾听它在风中的喃喃低语。
一季季、一年年,我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日子就在这来来走走中如芦花般开了谢、谢了开。我聆听过芦花所有不愿被世间纷扰纠缠和牵扯的真情絮语,也目睹了芦花执意不为取悦红尘而改变性情的全部身姿。那些潜伏在我心中的细碎而又恍惚的疑惑,在这片水岸中渐渐清晰、膨胀、迸裂,长成一棵棵清瘦的芦花,在风中,摇曳,飞扬,远去……
多少个黄昏以后,此刻,我独自站在这闹市中安静的照相馆内。模糊的暮色里,一条条绛色的霞光,正透过玻璃窗映射在我的脸庞。我的目光始终涣散地流连于墙上的那帧小照,而那水岸的芦花则在我眼中绵延、摇曳、流动,再次令我如痴如醉。
水岸有芦花,在岁月中自生自灭,在天地间顽强生长。春去秋来,花絮如雪,水声杳渺,蒹葭苍苍,白露盈盈。芦花那刻骨的柔,纯粹的刚,在不变的守候里,让所有的瞬间都凝结成了霜。那清纯的颜色,朴素的容颜,在不经意间撩动了多少悸动的心,唤醒了多少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
当繁华褪尽,喧嚣离散,唯有这时光永远定格在了芦花飞舞的黄昏里。
我希望,那黄昏,那逝去的时光中,能有一片婆娑的水岸,正绽放出一朵朵灰白的芦花,不论多么遥远,不论飘过多少山水,终会来到我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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