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从来就没有哪座山,足以像滇西高原的石宝山一样,汇聚了如此之多令人感叹的自然之奇、历史人文和艺术之美。明代诗人李元阳曾题诗赞道:“剑海西来石宝山,凌风千仞猿猱攀。岩唇往往构飞阁,崖窟层层可闭关。恍疑片云天上落,五丁把住留人间。霜痕雨溜石色古,璆珠琅玕何足数。老藤穿石挂虚空,欲堕不堕寒人股。”
汽车在石宝山密林之中行驶,我似乎听到了一阵阵山歌,紧随轻柔的山风,在峰回路转之间似有似无地传来。山间怪石横生,通体丹赤,而且形状怪异,不时会有一丛丛稠密的杜鹃或是一两株笔直的苍松,从厚实的山石中迎刃破出,让人由衷感慨生命的伟大。车到停车场停下,我们步入一条弯转的小路,紧随山势起落在翠松之间行走,远处近处,隐没于山间的险岩怪石,如狮如象、如猴如鹰、如蛙如莲,使人目不暇接,赞叹不绝。丹霞地貌的典型特征就是赤壁丹崖,并在差异风化、重力崩塌、侵蚀、溶蚀的综合作用下,形成城堡状、宝塔状、针状、柱状、棒状、方山状或峰林状的地形。作为国内少有的丹霞地貌,石宝山的奇峰异石,就在这宁静的山林之间,让自然的伟力尽情演绎。明代旅行家徐霞客曾在此长久驻足,并在其《滇游日记》写道:“峰头石忽涌起,如狮如象,高者成崖,卑者为级,穿门蹈瓣,觉其有异。”
此番来石宝山之前,我心中早有一种难言的激动。许多年前,我有一个以大理国为背景的长篇历史武侠小说完成,白族画家李华龙先生就以石钟山石窟中的人物为蓝本,为我绘制了一系列精美的钢笔插图。辗转忙碌,转眼整整十年过去,我终于在这样一种难言的意境中来到此地,表达心中那份久违的允诺与膜拜。一进石钟寺山门,就见几间禅房之后,一块山状巨石如同覆钟,隐在房后的松柏之间,让人顿悟石钟山得名之意。走过小院,在大殿后面一个弯转,沿着小径拾级而上,就来到素有 “西南敦煌”之誉的石钟山石窟。紧随目光移动,在一种庄严的氛围中,帝王、将相、番僧、侍者、观音、佛陀、菩萨、天王、明王、罗汉、力士……各种石刻人像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使人如同走进漫长的时光隧道,横跨千年,回溯到灿烂悠久的南诏、大理国文明中,领略两个边疆民族政权的传世瑰宝。
石窟开凿至今已有1100多年历史,依旧保存良好。较为难得的是,所有人物造相逼真,刻工精湛,线条优美,而且能在细致的石刻工艺中,巧妙地将人物的喜怒哀乐展显出来,体现了较高的艺术境界;同时又渗入了佛教在大理传播的独特地域特征,突出了观音崇拜在大理地区的特殊地位,并赋予其白族女性的审美特点,三维一体地展示了一个理想的东方美神形象,表现出特殊地域下的民族美学标准和信仰文化。而最后一个石窟,在当地白语中是一个被称之为“阿央白”的女性生殖器,至今仍为学界难解之谜,着实引人深思。
宝相寺建在一片危崖之上,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悬空古寺。在石钟山的回程路上停车,从山底开阔的石宝山歌场上来,沿途尽是些灵动可爱的野猴。它们个体娇小,行动迅捷,而且阵容庞大,或群聚,或独处,常常大摇大摆地出没在这条台阶高危的线径上觅食,有时竟直接扯开游人的背包,慌得人胆战心惊,却又举手无措。小径紧随泉溪,在密林掩映的山坳中弯转。路之两侧,随处可见的依旧还是各种奇状怪石,有牛有榻,有水有风。杨升庵、李元阳等历代大师的妙语佳句被刻在石上,与绮丽的山间风景互为衬映,此时心与物遇,竟也别是一番意趣。
好不容易攀到山门,让人首先注意到的,是一线白瀑从高高的崖头跌落,似帘似练,好不壮观。瀑布紧随风动,不时变换形态。在高崖下挤窄的有限空间里,分级建成各样宇庙。紧贴危崖的歌神庙里,我在壁画上看到了石宝山歌会的由来:一对情侣用歌声镇住恶龙,让普天得以安宁,最终却被活活累死。从此,每年农历七月二十六日至八月初一,石宝山就成了当地各族群众的歌山舞海,人们在热忱狂欢中传情说爱、互诉衷肠,并从此成为滇西群山之间最富盛名的歌舞盛会,至今千年沿袭。
宝相寺上方一醒目的匾额:“何处得来”,似疑似叹,果然一番高思妙悟。释迦、弥勒二佛高悬半空,下面大殿钟鼓齐响,让整个山寺凭添一重旷古和幽深。我们绕过古寺,从紧贴山崖的小径通过,层层庙宇,建成两级,还是三级?走过之后便有些记不清了。高危的崖上,还刻有许多文人先贤的游览手迹;小道上、石炉中、岩缝里,又留有古今无尽香客信众前赴后继、往来朝拜的印迹。“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我想所有这一切,就是石宝山在漫长岁月中沉淀的历史人文与名山气度。置身这种情境中,我此时只能选择默默地冥想和注视。石宝山,真正一个绝好的妙悟之所,一个世界的精神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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