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21日,在大理古城床单厂(大理摄影博物馆)内,笔者观看了大理第七届国际影会一个重量级的影展——“回望大师”郎静山艺术摄影展。徜徉在郎老享誉全世界的七十余幅摄影佳作面前,心灵被深深地震撼,郎大师作品中所彰显的“中国画风”美学、美感的视觉冲击力,我感觉眼睛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享受。
我在观赏一幅名为《闲云古道日悠悠》的图片时,驻足良久,觉得景致好眼熟,但图片摄于何地无任何文字介绍,只落款为“郎静山摄于1930年 ”。激动和疑惑之余,我现场翻拍了这幅图片,备考。
在电脑上,这幅图片清晰、生动、鲜活,地理方位明确,叫得答应的建筑物比比皆是。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初步认定郎老拍的影像就是我的出生地——“大理市下关关迤中丞街及寿康楼”。
初步推断:郎老应是1940年到的昆明,尔后到大理采风。图片原注明“ 郎静山摄于1930年”应为误录。可能是郎老及家人误记,也有可能是策展人孙晓璐先生误录。
百度没有文字提及郎老到过大理,就如百度中也没有提及徐悲鸿大师到过大理,而史实是: 徐悲鸿大师在大理游学四个多月,而百度“徐悲鸿简介”: “1942年在云南、昆明举办画展”。只字未提及“大理”二字。
为证实郎老拍摄《闲云古道日悠悠》的地点就是大理市下关龙尾关,我邀约了罗纲先生,74岁,大理龙尾古城保护协会会长;苏正香先生,83岁,原大理州纪委副书记,大理龙尾古城保护协会理事;李家麒先生,83岁,大理龙尾古城保护协会理事;何绍汤先生,98岁,目前健在的抗战老兵,现居住在中丞街1号。四位加起来338岁的老先生均为土生土长的下关关迤寿康坡人,他们看到郎老的图片后,大为惊讶,激动不已。
在关迤社区的办公室内,郎老的图片吸引了所有在场人士的眼球,大家啧啧称奇,盛赞郎老为关迤人、为大理人,为云南人留下了这份极其珍贵的影像史料。
四位老先生辨认图片《闲云古道日悠悠》时纷纷说道:
图片左边的山,过去、现在都叫“青光山”。
图片右边的山,属哀牢山山脉山系,福星村南面的山叫“凤山”,山上通往巍山的毛路依稀可见。
图片居左的大楼叫“寿康楼”;关迤人最记得寿康楼独一无二的标志:门拱上方的佛龛像,该佛像为宋代雕塑,原件现存于“关迤社区历史文化展厅”。
图片左边,寿康楼北面第一家为“松鹤堂”中医馆;第三家为马兆庚家;第五家为“马氏宗祠”门头;第七处为“费家巷”。
图片右边、寿康楼的北面第一家为何绍汤家,何老今年98岁,精神矍铄,是健在的抗战老兵,他非常清晰地指出了图片中自家的房子及周围邻居的准确方位;第七家为马崇六(国民革命军全国工兵总司令,陆军中将。1942年5月5日,日军企图偷袭惠通桥,马崇六果断指挥炸桥,从此以后,日军被阻挡在怒江西岸)家;第八家为马骧(中国国民党元老,国民政府护国军军法处处长,云南民军总司令)家;第十二家为马恩溥(翰林)家,其门前立有两块“云鼓石”,这是有身份、有社会地位人家的标志;第十三家是我的姑爹“周英华”家,姑爹为黄埔军校第十四期学员,玉龙书院(下关二小)教师,老学究,善书法,原寿康楼南面门头上“龙尾关”三字为姑爹所书。占了图片近三分之一的漂亮古建筑就是闻名遐迩的“龙尾关关圣殿”,当年被辟为玉龙书院(下关二小)分校,图片中一群学生在校门口歇息,有的正围拢在两个老奶奶的提篮前挑选小食品或玩具,场面生动极了。
图片中偏右摆有一顶轿子,这是当年“苏家人”开办的一家专门从事婚姻嫁娶、迎送老人小孩的“租轿业务”行当,相似于现在的“租车行”。轿子右边正对着苏寿生家。
李家麒老先生不愧为当年的“小神童”, 83岁了,记忆力仍超群,他特别对美艳事物有着刻骨铭心的超常记忆。他居然很肯定地,不容置疑地指认图片中背小孩的妇女就是杨国秉的母亲!他说,国秉母亲的小尖脚脚、她穿着水碓村人特有的头饰和装束,我过目不忘、记忆犹新,一眼就认得出来。
我立马给杨国秉先生打电话,无奈,他到香港、深圳参加同学聚会去了。
2017年9月1日,我和罗纲会长来到市第一人民医院职工宿舍杨国秉先生家。杨国秉先生见到郎大师拍摄的《闲云古道日悠悠》的一瞬间,他呆住了,端详良久,眼睛红了,颤抖着想哭!他说,这就是我的生母!母亲背着当年不足两岁的我,那年应该是1940年。那顶轿子右边的铺面,就是当年母亲租用苏寿生家房子,从事“打机器”(用脚踏缝纫机帮人裁剪、缝补衣服)维持生计的地方。杨国秉先生不断地重复着: “ 太珍贵了,太难得了,太感谢了!我家目前只唯独存有一张母亲十七、八岁的照片,谁能想得到世界级摄影大师郎静山会在77年前为母亲拍过照片! ”
杨国秉,男,1938年12月出生于大理市下关龙尾城中丞街水碓村,原大理市第一人民医院大内科主任、主任医师。他毕业于昆明医学院“临床医学”本科,曾在大理州祥云县、迪庆州中甸县、大理州人民医院等地从事诊疗工作,其医术精湛,人品甚优,救治病人无计其数。难怪关迤社区的老百姓说,杨医生能在77年后见到母亲的真容,这是他多年积德崇善的福运啊,真是好人有好报!这不,好人杨国秉,79岁了,身体硬朗,每天还骑自行车到洱海游泳。
“莲实有心应不死,人生易老梦偏痴”,谁也想不到,79岁的杨国秉老医生的痴梦,居然会在77年以后梦痴成真。
杨国秉母亲杨添月,大理市下关大关邑村人,后嫁给下关龙尾城中丞街水碓村人杨雄,育有一男一女。母亲的小尖脚脚三寸金莲,被郎大师定格得如此生动,这是杨国秉及所有龙尾关人永远挥之不去的记忆。
看着图片中母亲的容貌,那脸型、眼神、身材和杨国秉像极了,杨老医生哽咽了。他仿佛回到了那遥远的、令人记得住乡愁的豆糠(寿康)坡。那年,他还不足二周岁。回首往事,痛不欲生:1943年,唯一的妹妹夭折;1945年,母亲因病离他而去;1950年,父亲杨雄也悻悻地走了!从此以后,杨老医生愁上加愁,对亲人的记忆和思念全凭几年后舅舅杨铨孝转交给他一张母亲留影于1931年的相片,这是家里唯一珍藏的一张母亲的遗照。说来也怪,父亲和妹妹的遗照至今谁也没有见过一面。就是这张母亲的遗照,伴随着杨老医生度过了忧忧恍恍、半个多世纪的离愁岁月。
苍天有眼,痴梦成真!七十七年的离愁,杨老医生又拥有了一张可以寄托哀思和回忆往事的珍贵图片。
原来虚无飘渺的幻化臆像,如今是实实在在的生母影像。
陈丹青说过:“照片本身就是历史与岁月的收藏。”郎静山大师与祖国西南边陲的一介小民杨国秉的缘份,不是一句“机缘巧合”就说得过去的,它应验了那句“众言落花本有情,天之所然奈何意”。说不清,道不白的“天意”!带着郎大师跨世纪的摄影佳作,去许愿,去叙说浓浓的乡愁吧!
我和龙尾古城保护协会会长罗纲先生一道,带着郎静山大师拍摄的图片,陪同杨老医生去追寻他母亲走过的足迹,去看看母亲生他养他的水碓村旧居,去拜拜长眠于苍山斜阳峰麓父母亲的灵塚,去倾诉这悠悠长长的、弥足珍贵的、历经28105个日日夜夜的、乡情浓浓的跨世纪离愁!
大理国际影会的影响力正在持续发酵。谁能想到,一个影展,一幅图片,居然印证了郎静山大师到访过大理,拍摄过大理,并为大理留下了极其珍贵的历史影像资料,它开启了一段尘封了77年的摄影往事,填补了郎静山大师到访过大理的历史空白,勾起了大理人浓浓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