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凉秋夜暖

白天睡多了，夜里就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上件单衣出了门。

天是真的凉了，刚一点多，若是夏夜还正是热闹的时候，现在却明显冷清了许多，店铺不用说早已都落门上锁，偶有车辆疾驶而来，又匆促离去；行人就更少了，大多绷着脸一路疾行，也有聊着的，话却不如白日里稠，至于碰面打招呼的就更是敷衍了，一声礼节性的问候还没得到回应就蹽出老远了，却也没人怪罪，大半夜的，计较那个干啥，早点回家睡觉才是正事。

当然，也有例外，喏，你看大排档里出来的这几个喝高了的男人，他们被酒精刺激得极度兴奋的大脑可能早已洪荒一片，就连脚步也不再稳当，嘴里却依然热闹着，一人磕磕巴巴地说：“下次……我请，必……须是我……我请！”另一个急了，照着他的屁股就踹一脚，说：“爬一边去，啥时候显着你了？且轮不着你呢，下次喝我的，谁跟我抢我跟他急！”前者也不恼，抚着屁股嘻嘻哈哈地笑，众人乱七八糟地附和着说好呀好呀，下次二哥请，哥几个不醉不归，不对，醉也不归……话未落音就又有人作出一副思想者的愁苦样子说：“醉也不归，那咋办？哥几个光有来处，没有去处了！”啊？这个貌似还是个有点文化的咧。

杂乱的闹腾后一行人渐行渐远，只剩下满桌子的残羹冷炙，杯盘狼藉得让人发愁，桌子底下更是不堪，歪七扭八躺满了绿莹莹冷嗖嗖的啤酒瓶，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此生的不得志。

侍候客人离开的店小二可算是松了口气，紧忙着收拾起来。

终于闲下来的店老板抓下头上的厨师帽，耳朵上取下夹着的纸烟深深地抽上一口，然后缓慢呼出，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西瓜般硕大的肚子，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让我想起香港人拍的那些影视剧来，猜这老板会不会是深藏不露的大侠高手？

沉思间两辆电动车魔幻镜头般窜过，快得像是天空划过的流星。

街上真正静了下来，世界静止了，一切都不再立体，不再灵动，路灯越发地昏黄，冷冷清清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默默地发泄着不满，也是啊，夜都睡了，它不能睡，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呢？

天越发地凉，空气越发地清冽，潮气也漫上来，真正地像个秋夜的样子了。禁不住这凉，我便想回去，却听见店老板在大声交代收工回家的伙计：“路上警醒点儿，别再骑着车子撞电线杆上，十分八分钟就到家了，躺床上了好好睡，可别再在路上打瞌睡了，多危险……”，那俩推着电动车的小伙计嘿嘿嘿地笑，满脸的不好意思，嘴里却说哪能呢？哪能总是撞电线杆呢？电线杆不疼俺还疼哩，俺可是肉人啊，老板您真是，总提人家的糗事，哼！

大家一起大笑，惊得昏昏欲睡的路灯一个激灵瞬时精神了起来，冷清的夜因了这些笑声活泛灵动了许多，甚至有了丝让人舒坦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