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照在小湖上,没有什么风,湖面平得像一面镜子。岸边几棵垂柳,垂柳那边是一望无垠的稻田。几只又窄又长的渔船浮在湖面上。近处的那只船上,渔人正坐在船尾,悠然地吸着烟。十来只灰黑色的鸬鹚站在船舷上,好像列队的士兵在等待命令……”
也许是爱吃鱼、向往平静生活的缘故,不经意间总会想起郑振铎先生的这篇散文《鸬鹚》,想起他勾画的如诗如画的江南故乡生存图景。在离江南千里之遥的云南大理,也有鸬鹚,也有鸬鹚和渔夫的故事,也有江南一样的山水田园风光。只不过,这里的人们习惯将鸬鹚叫做鱼鹰,这里的天空比江南更纯净,这里的洱海水比沿海的水更干净更清澈。
三年前初夏的一个下午,大理海东金梭岛对面的海滩上,几十名工人喊着号子,正努力将一只只手划船从洱海湖区拖离到岸上。停靠在岸边的一艘渔船上,伫立着二十多只人工驯养的鱼鹰,所不同的是它们再也不会帮助主人捕鱼了。为保护洱海,政府决定依法将鱼鹰表演旅游经营项目全部迁出洱海湖区。此刻,渔民和鱼鹰在想什么呢?无人知晓。
太阳爬过莽莽点苍山,透过厚厚的云层投下道道金光,洒在水平如镜的洱海上,湖面上船只很少。洱海东岸,垂柳依依,湖边的水草在几声蛙鸣中惊醒,野花在微风中眨着惺忪的睡眼,没有风,有点闷热,空气几近凝固。渔民杨凤龙无精打采地蹲在岸边,他们家五代驯养鱼鹰,经历过鱼鹰捕鱼卖鱼到靠鱼鹰表演增加收入的过程。对于鱼鹰表演旅游经营项目要迁出洱海湖区,杨凤龙五味杂陈,他深深地吸了口烟,眼睛停留在船帮上的鱼鹰,有几分无奈,但也表示支持。我似乎看到他的泪水在眼圈里打转,或许是他对鱼鹰的归宿感到迷惘。
金梭岛是洱海里最大的岛屿,南诏时称之为中流岛,白族话则叫它“串诺”,意思就是海岛。金梭岛位于洱海的东南部,南北长约两公里,平均宽370米,总面积约74万平方米。明代大理文人李元阳有“天生翼石似金梭,欲织银苍水上波”的诗句描绘岛上的风光。得益于绝美的海岛风光和旅游业的兴起,当地渔民也捧上了旅游的饭碗。如画的苍山洱海,渔人响亮悠长的驯叫声,水面上翻腾飞扑的鱼鹰,构成了一幅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生机盎然的画面,让游客在美好的场景中探寻洱海鱼鹰驯养的神奇与奥妙。
同样靠鱼鹰表演增加收入的还有喜洲镇的沙村。沙村是喜洲古镇具有数千年历史文化的古老渔村,是享誉海内外电影《五朵金花》的外拍取景地,是洱海鱼鹰文化的发源和传承之地。沙村又名海舌,在很久以前,一块伸出洱海的滩地因形似舌头,后来被称为海舌。沙村就坐落在海舌根部。划着一叶扁舟,沿船帮站立的鱼鹰不时扎进水中,等它们重新回到水面时,嘴里衔着挣扎的鱼儿。渔夫与鱼鹰共同捕鱼,构成了一幅动态的水墨画。
在洱海地区,鱼鹰驯养的历史长达2000多年,洱海鱼鹰驯养捕鱼也是非遗传承项目中的传统技艺。随着现代化捕捞渔具的出现,鱼鹰驯养数量锐减,数量从最多时的2000多只到2015年的100多只。鱼鹰表演旅游经营项目的推出,让游客看到鱼鹰捕鱼表演,从中了解白族传统文化,鱼鹰数量也逐渐恢复,渔民的收入也有所增加。但随之带来的是鱼鹰表演存在不可预见的安全隐患,观看人群会带来垃圾,给洱海保护带来压力,将鱼鹰表演旅游经营项目依法迁出洱海湖区成为必然。非遗传承的核心是传承人,只要人还在,传承就能继续,在洱海外的湖区,相信一定会有鱼鹰生存的乐园。
洱海,大理人民的“母亲湖”,古代文献中曾称洱海为叶榆泽、昆弥川、西洱河、西二河等,据说因形状像一个耳朵而取名为“洱海”。洱海水质优良,水产资源丰富,同时也是一个有着迤逦风光的国家级风景名胜区。2015年,习近平总书记在调研大理时作出“一定要把洱海保护好”的殷殷嘱托。大理人民长期以来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洱海,2017年以来更是采取断然措施,实施“七大行动”,加强洱海保护治理。今年1至5月洱海全湖水质综合类别均为Ⅱ类,取得了初步成效,是综合施策的结果。洱海,正以崭新的面貌,昭示着大理人与自然和谐共荣的魅力。
鱼鹰捕鱼是大理传承千年的技艺,而这项技艺正渐渐淡出人们视野,也许不久后的将来,鱼鹰捕鱼只能在影像资料中看到。矫健的鱼鹰,迅捷的鱼儿,黝黑的渔夫,清澈的洱海,这幅完美动人的和谐画卷却在我心里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