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忆儿时逛月街

当清明弥漫的烟雾升腾在苍洱之间、也在我的心头弥漫成为一种情绪，炽热的阳光灼得我浑身无力、心也浑身无力的时候，我知道，我需要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去寻找一种通透、纯粹的回味。

这个三月，我特别怀念儿时第一次逛三月街时的通透情景，怀念那个早就消失在风中的少年！这么些年来，我没头没脑地投身到工作之中，被一个个具体的生活内容驱使着，忙碌奔走。但是，一个个实现、或者局部兑现的生活内容，并没有让我变得十分兴奋。因而我相信，它们不会产生让我长久怀念的情怀。我真是特别怀念儿时的第一次逛三月街。

那时正是上世纪的八十年代初期,春回大地，雨后笋生。蓬勃发展商品，如同消除了压力的弹簧，以实实在在的方式装点着人们的具体的生活，尤其是在落后的农村。赶三月街，对于洱海东岸的村民，与其说是为了完成某种物质交易的具体的事件，不如说是为了填充精神食粮而必备的庄重仪式。我在给我的学生们讲解“陈焕生们”因袭的重负时，我常常联想到那个时候的人们都普遍有的月街情怀。

游逛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什么都很新鲜，脚步轻柔，气定神闲；心态从容，目光陶醉，赏于心、乐于怀。二十多年过去了，脑海中还储存很多记忆的碎片，回味起来十分的温暖亲切。

我说很想念甚至是怀念，是因为这次逛月街几乎是我童年记忆中有着明显酝酿过程的“理想”，在我的心里期待了好久，而期待之后，竟然和我的很多的“第一”直接联系在一起。第一次横渡洱海、第一次看到赛马、第一次住旅社、第一次看魔术表演、第一次看到老虎……少年记忆中的这么多的“第一”，是一笔永远算不清的财富，就像是一幅画卷的底色，尽管我们还要的底色的基础上描绘很多的风景，却永远无法改变原来的底色。

在成长的过程中，此后当然还有许许多多的第一次。第一次进省城读书、第一次进京、第一次出国……后来的“第一”较之于前者的“第一”，似乎更具规模、更有档次。但档次不等同于品质。很多的档次，都只是为了完成一个工作的事项而必然产生的经历。它只是一个起点，并不是终结，完成它并不需要心灵的酝酿。档次给予人的更多的是具体意义上的开心，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赏心，它不会产生温暖而恒久的回忆。

参加工作后，几乎每年都要去三月街。但更多的时候，去月街是为了完成一个个具体的任务，比如给老人去买药，陪爱人去游逛，领孩子去看热闹等等，目标一旦明确，就很难有气定神闲的心态、脚步优雅目光陶醉，也就全然没有第一次那么赏于心、乐于怀的体验。

于是，在我的心里，第一次逛三月街的精神的纯度，远远超过了物质的高度。那是没有具体目标的心态的自在从容，没有为完成一个过程而奔走忙碌的脚步匆匆，是什么都新鲜的悦目，严格意义上的赏心，其通透的质感、精神的纯度，就像基因一样的融入到自己的血液之中，能够让人知道什么是真正可以咀嚼的回味。它尤其在昭示着：前面还有一片绚烂的天空，还有一方并不知道具体的事项而心驰神往的三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