洱海边上,一丝和绚的下关风中,一群身着艳丽服装的彝族妇女背着背篓,每每遇上一小段难得的休息时间,便迅速从篓子里翻出一包针线,在一个宁静的角落里,倚着台阶或是花木凭栏,或立或坐,低着头,神情专注地飞针走线。其中一位漂亮的姑娘,时不时会发出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可每当被人留心关注的时候,她就会立时收住笑声,低下头来,让一顶艳丽的头饰或头巾,遮住脸上一丝淡淡的好看的羞涩的绯红,继续专注地绣着,绣着。在她灵巧的针下,一幅色彩艳丽、绣工精细的花鸟虫鱼,一下子活灵活现,游动了起来。
这是十多年前,我刚从遥远的农村赶到下关这个风很大的城市读书时,常会在洱海边的码头上见到的景象。当然这样的景象,在今天下关大大小小的街头,还都能时常见到,并成为了这个有着厚重民族风情的城市里,一道道让人们早已经习以为常的风景,同时也如同一张张清晰的照片,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那时的天空,远比如今清晰明亮;那时的洱海,也远比现在洁净蔚蓝。洱海边上,是一个简陋的码头,洱海之中,时不时会驶来一条条扬着白帆的大船,从水天相接、一色蔚蓝的天际由远即近、从小变大,有如画家手下的画笔,一笔一画地描绘着这幅生动多情的山水图卷。终于,船儿停靠在岸,让人看清楚了那是一船来自洱海以东的海沙,沉沉地,压得船儿吃水很深。姑娘们便立时收好了针线,从一块用木板搭成的桥上依次通过,一篓一篓,用自己的身躯把沙子背运下来。沉重的沙子渗着水,不大一会儿,姑娘们身上好看的衣服就被湿了个透。要知道,彝族姑娘最爱漂亮了,哪怕就是在做这样的脏活累活时,依然会穿上一身漂亮的华装,而这身华装,正是她们用灵巧的小手绣制而成,一针一线,真实表露着她们朴素善良的内心世界,还有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冀。但是,再苦再累,姑娘们不计较,不停手。靠得近了,可以清楚地听到她们沉重的喘息声,清楚地看到她们挥汗如雨,在一颤一颤的桥上艰难行走。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沉沉一船海沙终于卸完,姑娘们停下奔走,找到一块稍稍宁静的角落,从篓底翻出自带的饭盒,蹲坐在一起吃冷饭、喝凉水,随意地填填肚子后,又接着低下头来,继续飞针走线。很快,洱海之中,又驶来一条大船,短暂休息后的姑娘们,又重新走上船头。当天色渐晚,苍山顶上红霞散尽,姑娘们才结束整整一天的劳动,收拾起可心的针线,背着背篓,唱着歌儿,翻山越岭回家去。
我知道,姑娘们是来自城市西南角和苍山正对的者摩山,这是一个叫“太邑”的民族乡,大大小小的彝族村落,星星点点散落在林林莽莽的大山之中。寡苦的大山,磨砺出彝家人厚实的身板、勤劳的秉性和坚忍的意志。早年洱海有货船,山里的女人便把孩子丢给了老人,早出晚归奔走城市,在海边专拣那些艰辛的搬运活计挣钱养家,用柔弱的臂膀承载着各种沉重的压力。如今交通畅通,海里没有了当年那种船只,但是,勤劳的彝家女人却早已融入了城市的各个角落。始终让人感动的,是彝家女人与生俱来的精细,哪怕就是街道上摆摊儿的空当、公交车上难得的清闲、劳务市场等待雇主的间隙,她们都会拿出篓子里随身带来的针线,低下头来专注地绣上几针,用心描绘生活的色彩,把艰辛的日子过成了一种浪漫的诗意。
我常常会想起那个可人的彝家姑娘,或许她就常常从我眼前走过,而我却对她视而不见。是的,此时的她,或许早已隐入同行之中,成为其中再普通不过的一员,岁月的劳苦,消没了曾经的年轻与羞涩,变成了彝家女人身上素有的乐观和自信,就似曾经拥有的美丽一样,清晰地挂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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