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关有条嘉士伯大道,西行到底,左转,有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很少有人知道它直通龙尾关———至少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
小巷往里走不远,左手边,有个文昌宫,11月2日晚进去时,正好赶上大理市槐城洞经古乐社排练,老老少少30余人,个个聚精会神,肃穆演奏。曲风庄严宏丽,悲而不伤,正气凛然,隐约可听出是《苏武牧羊》,像一片霞光,点染得下关镇龙泉二组中丞街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子格外明亮,让人动容:无论世界怎么变幻,大理怎么发展,下关风怎么骄纵,总有一隅是安静的,那就是文脉。它以自己的方式,静水之下汹涌成河。
这一切缘于杨贵———龙尾街祖传道师石洪放第十六代弟子、槐城洞经古乐协会会长的言传身教。
“难哪,没有人学了,大家都忙着赚钱,忙着发展,不愿意学。”杨贵感叹,“可是再难也要坚持下去,总不能把老一辈这么好的东西,带到土里去啊!”
大理洞经古乐起源于南诏大理国时期的宫廷音乐和祭祀音乐,因以演奏《方昌大洞仙经》为主调,所以叫洞经古乐。据《新唐书·南蛮传》载,唐开元二十六年,唐王朝册封皮逻阁为云南王,赏赐南诏“龟兹乐”和“胡部乐”乐谱及乐工。唐贞元十五年,南诏王异牟寻为表达对唐朝的忠心,排练了大型歌舞《南诏奉圣乐》,在麒德店为德宗皇帝演出,名动京师。组建于明代的下关洞经音乐社团“三元会”,至今保存着《奉圣乐》《龟兹乐》《朝天子》等乐章。三元会后来与其它社团合并为下关洞经古乐会,杨贵都是会员,后来,他又创建槐城洞经古乐协会,并任会长。
大理堪称云南洞经古乐的发源地,至今活跃在民间的音乐社、会多达340多支,有影响的还有宏仁会、大理南雅音乐社等,但总体来说,因为远离现代人的生活,在年轻一代中学习、传承的难度非常大。
拿杨贵的槐城洞经古乐社来说,把村里这些只会“抬锄头挖地”的隔壁邻居教出来,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时间上很难保证,为了不占用大家做事情的时间,杨贵把教学、排练安排在每周三、四、五、六晚上,从识谱开始,至今已持续近三年,越学越有激情。会员中,最小的只有10岁(现在13岁),最大的70多岁,他们现在已基本学会《孔子歌》《菊花歌》《小开门》《苏武牧羊》《老腔诗章》《八句平腔》《二十四气》等主要曲目。
除了时间,教学之难还在于洞经音乐乐器繁多,主要分两大类,一是打击乐,包括大乐、堂鼓、小鼓、提板、大钹、小镲、勾锣、探锣等,打击乐没有谱,只能靠身传心教,更难;二是弦乐,包括古筝、扬琴、二胡、中胡、低胡、笛子、唢呐、大小三弦、大阮、中阮等。后期,又加入脚踏风琴。这么多乐器,杨贵从小跟着父亲做会,听着喜欢,便精心琢磨,加上后来和石洪放第十五代弟子、师父石家用心学习,一通百通,全部了然于心。
洞经音乐敬天敬地,劝化教人,在大理民间应用广泛,主要有忧经和喜经两类,做寿、建盖新房、圣诞,用喜经,如《大洞仙经》;丧事则用忧经,如《太乙真经》。而像《地母洞经》《观音经》则无忧喜,用来消灾解难。除却民事活动,洞经音乐主要用于祭祀。
杨贵家就在文昌宫南边的龙尾街里,后来去他家拜访,看到书写着“和道堂”的木头箱子,以及多册清同治年间和民国时期抄写的经文,为了保护好原文,他已复印和誊写过它们,平时用的就是复印和誊写本。
正是这样用心传承,2014年,杨贵被评为洞经音乐省级非遗传承人。
“‘洞经洞经’,关键是经,要把经文弹得下去才叫‘洞经’,老一辈怎么教,我们就怎么传,不妄自增加,也不擅自减少。”杨贵强调,“过去那些弹奏洞经的老人非常难得,经常拼拼凑凑,你借我借,都要出去做会。打击乐更是没地方买,都是把收藏的一件两件拼出来。也没有车,人背人抬的,非常不容易。”
传习多年后,杨贵欣喜地发现,女儿很有洞经古乐方面的天赋,她一开始只是在旁边玩着手机听,结果别人还没学会,她就会了,现在也开始正式学习洞经古乐,有望日后传承。
而杨贵家的小院,有花草,有狗叫,有各种表文,还跑着几只鸡,以及初冬灿烂的阳光。
杨贵笑说:“有传习,有狗叫,有鸡鸣,才叫生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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