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白云。偶遇。芦花。一株接着一株,一片连着一片,层层叠叠,飘逸茂密。本没有相约,其实我只是路过,想去山腰拍深秋时节丰收的巍山坝,一不小心,就误入了这片芦花的深处。
秋分已过,寒露将至。千年前的蒹葭,从《诗经》里一路私奔到民间。在田边,在地角,在河岸,在山野……安家,并有了一个很好听的小名:芦花。我眼前的芦花,就长在一片弃耕的梯田之中,远远望去是一埂又一埂的苇丛,上面像云雾一般,笼罩着一层似雪、似云、又似雾一般的芦花,随着微风泛起,慢慢地涌动,又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着熠熠的银光,像浪花泛起,像星星眨眼……整个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芦花,应是最乡野最朴素的花了。甚至,它根本就称不上是花,既无花之形、色,亦无花之香息,花市花坊更是无踪迹可觅,在农人眼里,它们就是一种普通的杂草,和河岸的芭茅,山坡的狗尾毫无区别,因此,在庄家繁茂的季节,芦花只能偷偷长在埂边,稍一露头,就有被农人的锄头和镰刀消灭的可能。如今,由于不知名的原因,这片梯田弃耕,荒芜了,芦花又悄悄钻出了头,一点一点拔节,一片一片扩张,最终长成这无边无际的花海。
白马入芦花,银碗里盛雪。没有白马,眼前的芦花丛中,除了几只鸟的影子,就只剩下漫眼的白了。记得在多年以前,故乡小河边的河滩地就是芦苇的天地,芦苇该是在早春里拓开头顶的淤泥开始启程的,来时,一身新绿,含着清香,拔下一根细细的芦笋放在口里轻轻咬开,点点青涩的香气瞬间弥漫在唇齿间。盛夏时芦花开始露出她的娇羞,芦花含羞地裹在新绿色的包衣里,不肯露出脸。闭着眼,紧紧抿着嘴儿。深秋时节,茫茫如雪的芦花在风中飘飞,河边黄灿灿的稻田里,男人们抬着海箥,女人们手持镰刀,沉醉在丰收的喜悦中。我和小伙伴们把牛赶上山,钻过茂密的芦苇丛,在河里捉泥鳅,或是到河岸上,找几个野生的木瓜,充一下饥饿的胃。
在那个贫困的年代,平常得貌不惊人,也无多少神奇的色彩的芦花是不会引起农人注意的,它们在沟渠水边,沼泽岸堤,就像寻常的树木一样随意地生长着。只有在芦花飘尽的冬天,父辈们才把光秃秃的苇杆砍回家,平铺在楼上筑土楼,或是放在房顶,扎上茅草就成了间冬暖夏凉的茅草房。当农人们在茅草房里围着火坑过冬的时候,河岸边那些被砍光了的芦苇也把根深深扎在泥土里,静待来年春暖花开,它们再发出嫩嫩的芽。
而今,多少年过去,由于河道改造工程的实施,许多河边已没有了芦花的身影,河里的泥鳅也由于连年的大旱,慢慢消失。只有故乡河滩边野生木瓜酸酸甜甜的滋味,至今仍回味无穷;那漫天飞舞的芦花,却一直清晰地储存在我的记忆里,像一个久远的梦,时时在眼前飘呀飘呀……
而现在,我仿佛还在梦里,却已误入了这片真实的芦花丛中。深秋的芦杆已被秋风吹黄了衣衫,腰身却依然挺拔在湛蓝的天空下,一眼望去,千朵万朵芦花随风轻摇,涌起浪花,一波一波地滚向天际。在一处折断的、干枯的芦苇和芦叶铺就的地方,我索性坐了下来,静静地置身在这静谧的芦苇丛中,任芦花在自己的眼前曼舞,让自己的心,随着秋风而起的芦花一起飘荡,漫不经心,那份自在和随意,让我感受到了大自然的那份深情。
“嘎、嘎……”,忽然几声雁叫,扰了我的思绪,睁眼抬头望去,晴空中一群大雁排成个“人”字,慢悠悠地从北向南飞去!是啊,深秋了,冬天即将到来,芦花飞雪,是否在告示着一个时光的轮回:发芽拔节的愉悦,漫天飞雪的辉煌,历经一切后,素心清白,终将归于平静。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我走出芦丛,在狭窄的山路边,按下相机的快门,把这偶遇的美,收在眼中,留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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