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第一眼所见到的,依旧是四壁间那模糊的苍白。依旧是那一轮懒洋洋的太阳虚弱地悬挂在城市东面那片永远看不见远山的,被凌乱的建筑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望望窗外的街市,那由钢筋水泥组合而成的,永恒不变的风景所透出的,依旧是一片难以抗拒的喧嚣,依旧是一片酽酽的浮华。于是,便又揪心地联想到了那被所谓的“现代文明”隔离开来的,诚实而宽厚的大地。联想到那离我越来越远的,幽静而朴素的田园牧歌生活。在拥挤而寂寞的小屋间闷得实在无聊,便拎了相机,径直爬上了楼顶。不为什么,就想看看远处,看看远处的苍山,远处的洱海。看看苍山脚下洱海之滨那一片片耕作在即的田园。
当我不经意地往南一瞥,视野里的吊草村正在被隐隐约约的雾岚所笼罩。丝绸一样柔和的雾岚,萦绕着几间错落有致的农舍,几块零星的山地。尤其令人感奋的是其中的两间农舍,竟然升腾起了一股乳白色的炊烟。乍一见那飘渺的炊烟,我竟然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持。举着相机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着,晶莹的泪水不知不觉间已溢满了眼眶。
这,就是我久违的,时常萦绕于心头的,乡村的炊烟呵!
我已经很久很久再没有过这样的感动。感谢吊草村这久违的炊烟,是它让我独自在这远离故乡的风城,再次感受到了那种源于生活的本真的温暖与质朴。在我和这寒冷的钢筋水泥一道窘迫于精神的捉襟见肘之时,是它重新点燃了我心中那盏即将泯灭的乡愁之灯;感谢这久违的炊烟,是它让我再次回味起了生活中那本味而原始的清香。是它再次警醒我在充斥着物质的浮华,充斥着迫面而来的各种诱惑的喧嚣都市,始终不可偏废的,依然永远是那庄稼般质朴的品性和泥土般的厚道与诚实;感谢这久违的炊烟,是它的再次袅袅的升腾,使我清醒地意识到了我离我家园的根,生命的根,精神的根,到底有多遥远。
离开故乡已经整整30多个年头了,故乡的许多物事都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忘,但却始终忘记不了老家的茅屋顶上那每天早晚两次如期升起的袅袅炊烟。
长久以来,脑海便总是时常出现这样一幅淡泊而清远的画面:一个依秀山而寨,临好水而居的村庄,恬淡而又妥贴地依偎在滇西高原的群山峻岭深处。村庄里到处长满了茂盛的修竹和那大片大片的核桃林。在修竹和核桃的浓荫深处,散落着一间间简陋的茅屋。每到早晨和傍晚,便有袅袅的炊烟从这一间间茅屋的顶上升起。那炊烟,细细的,纤纤的,轻巧而空灵地向上蠕动着,荡漾着,游曳着,然后又停留在了村庄的上空,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淡青色的烟岚。那是一幅何等有趣的,类似于传统木刻或者古诗词的,充满着生活气息的田园风俗画呵。它完全有别于城市的灯红酒绿,纵然你是远行千里万里的游子,每每怀想起这撩人心怀的炊烟,也会把一颗流浪的心焐热。也会让你禁不住老泪纵横,顿生思乡的情怀。这,就是我的故乡,就是我故乡的炊烟。
事实上,自离开故乡来到这个名叫风城的都市谋生以来,我便再没有近距离地仰望过真正的炊烟。都市人家家户户的日常起居,已全都依赖于电气。那种村廓掩映,炊烟袅袅的景致,在这昼夜声光交错,灯红酒绿,旮旮旯旯都已被现代文明所浸淫所充斥的的城市,早已不复重现。它离我们的生活已经十分遥远,似乎已经成了一个古老的梦境,一个久远的传说,一个不再回溯的美好的画面。这使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似乎有一件十分珍贵的东西,被时光残酷地掳走了,腐蚀了。所以,我不得不在一首名为《又见炊烟》的散文诗里,发出这般无奈的感叹:“我是一朵比故乡的炊烟漂泊得更远的流云。在异乡的屋檐下,在别人的灯火中,故乡的炊烟,是我心中永不落叶的望乡树,蓬勃茂盛纠纠成林,恒久地庇荫着我一颗浪子的心。一缕炊烟,一缕剪不断的乡愁。”
吊草村的炊烟,只会偶尔在我的视野中升起,但故乡的蔚蓝色的炊烟,却时常在我的梦境中呈现。作为最柔软又最坚韧的乡愁,其中我一直在等待着故乡的炊烟也能够像吊草村的炊烟一样,突然间便美丽而淡泊地从我的生命中冉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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