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在西洱河峡谷盘来绕去的,用弹石铺就的乡村公路上颠簸了半天,傍晚时分,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随行充任向导的太邑乡宣传委员小郭打开车门,指着群山环抱的坡地上一片核桃树与楠竹林掩映,苦荞籽一样散落着几间朴素的农舍对我说:“者摩山到了”。
兴许是在遮天蔽日,了无生气的钢筋水泥建筑群落中困厄太久的缘故,乍一见这些随意星散于青山绿水间,显现得原始而又不失精巧,庄重而又古朴典雅的高山民居,心中竟怦然涌动起一种不可名状的温馨与愉悦。
还在来时的路上,小郭就已向我介绍了许多者摩山的情况。因而先已了解到者摩村委会下辖8个自然村,15个村民小组,有110多户人家。“者摩人”是太邑乡一个最独特的族群,他们世代生活于大理这一片热土,生活俭朴,勤劳善良,吃苦耐劳,服饰也较为独特,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
听说州里来了作家,村主任早早就赶着放牧的羊群回到家。先是一番客套后,村主任便亲自下厨又是宰鸡又是砍腊肉,为我们一行准备晚饭。这当口,小郭趁着一边和我闲聊一边喝着清甜的雀嘴茶的机会,神秘兮兮地告诫我,按风俗晚上村里的姑娘们要敬我喝迎客酒,喝的虽然是低度的水酒,可是却很能醉人。果然,当那轮彤红的夕阳像一面大芒锣般缓悠悠地滚下西面的山梁时,村里那些山雀子一样快乐,白鹇鸡一样漂亮的姑娘们便都陆续聚集到了村主任家。村主任见人来得差不多时,便抬出一只硕大的土陶酒罐和饮迎客酒用的大土碗,先与我饮了一碗,然后便让姑娘们轮番和我对饮。我本不善饮,但面对姑娘们如火般的盛情邀请,只好一碗接一碗的痛饮。
当一种难以抗拒的寂静,随着夜的来临,有如神示般覆盖了这个远离喧哗的市声足有百里之遥的高山村落时,我已感觉醉意朦胧。小郭仍旧在与村里的姑娘们围着暖暖的篝火喝酒闲聊,我微觉困乏,便在村主任的安排下早早的睡下了。
躺在床上,却又一时难以入睡。我注意到了自己所用的床铺是用麻栗木板搭成的,上面垫了一层厚厚的野棉花絮,其暖和程度一点也不在鸭绒之下。房屋的墙壁,用的是上好的垛木。垛木墙上凿出一方狭小的窗洞,窗外懒洋洋地传来一阵阵夏虫的鸣叫,不紧也不慢,恬淡得叫人通体沁凉。我细细地倾听和分辩着那虫鸣,有些是我认识的,有些则从来都不曾听见过。虫鸣中间杂着几只夜鸟的啼鸣,“喔嚯,喔嚯”的,极像是一个人在向他的同伴发出的招呼。这样的鸟鸣我以前在乡间的时候听过,故乡人都把这种鸟儿叫做赶马雀。大约是因为它的鸣叫实在很像是旅途中的赶马人在对他的马帮发出的吆喝。除赶马雀外还有夜莺,她们那种如泣如诉的歌唱在这静谧的村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撩人。总觉得有种淡淡的忧郁和感伤,很容易引发有如我般的旅人对那些逝去的美好时光以及可遇而不可企及的情愫的冥想与追怀。另外还有夜鸽子,但它们极少叫唤,总是扑腾着它们灰色的翅膀,在夜色中飞行,觅食。
在这寂静的者摩山之夜,除了自然界那些充满着生机与活力的声响之外,便再没了其它的喧闹和扰嚷。这样的夜让我感慨不已,神往不已。在我所寄居供职的下关,没有哪一个夜晚会像这者摩山的村夜,能让我睡得如此的安逸和平稳。
我的居所外面,正好是一条开发区最为繁华的商业街道,每日二十四小时总是车马喧哗,人声鼎沸,活像一口烧开的泔水锅。白天写公文或看稿早已弄得头昏脑胀的我,在如此喧闹的环境中常常寝不安枕,夜夜恶梦缠身。时间一长,身体健康每况愈下。只有在这止水一样宁静的者摩山之夜,我整个的身心才能够得到彻底的松弛而进入真正的休息。也只有置身于这散淡如苦荞酒般淳厚清澈的者摩山之夜,我才能悉心倾听到大自然那最纯粹,最本质的声响。那才是真正的天籁,才是我们梦寐希求的心灵的福音。
这一夜,我竟破天荒的没有再做梦,不但未做恶梦,甚至好梦也没有做。在啾啾的虫鸣和夜鸟的清啼中,我呼吸均匀,心平气静,浑身通泰,七窍澄明,踏实而安稳地睡了个没有梦境骚扰的好觉。我于是就想,假如在今后的岁月中,能夜夜宁静如斯,甜美如斯,恶梦不扰,百念俱息,那该是一种多大的福份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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