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之外，烟火之内

早晨起来突然发现窗户上蒙上一层厚厚的水汽，是结冰的意象。于是心里陡然间就多了份畏惧，原本打算起身的，又将头颅不经意的往被窝里缩了缩。其实自己也知道这是徒劳的，无论天气多么寒冷，生活多么不易，一天的时辰生物钟是不能颠倒更不能懈怠的，否则生活将会茫然无措，种种烦劳困境会接踵而至。

起身吧。刷牙洗漱过后，我去外面买早餐。每天早上一碗小米稀饭。这是整个冬天我的习惯。小米稀饭养胃，母亲说的。喝它的时候，热气直冒，有浓浓的烟火味，它让我觉得贴心，让我的心跟着烟火即使真在红尘之外也着陆。离家不远几步路的地方就有一个早餐馆，我携带着一双筷子一个碗去。路上遇见熟人，他笑我这是去食堂打饭啊。我淡然一笑。天气还算好，澄澈清明，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一碗米饭，一小碟咸菜下肚，身体暖和多了。吃完往回走，准备一天的工作。连碗也不用费力洗，放在自来水龙头上冲一下即可。生活原来越删繁就简真好。

这些年我的十指已经不再葱茏，那是青春已经掉了很长一截尾巴的缘故，但是我却少沾了很多俗世烟火气，埋在厨房里净手做羹汤的时间越来越少，去饭店的次数越来越多。家人也抱怨这样不好，可是我忍不住，为的是腾出更多的时间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喜欢将厨房里的时间腾出来放到书房中，阅读，写作，阅读，写作。让书房耗掉我的青春吧。我曾这样想。因为此刻我觉得只有写和阅读，能让我感到自己的存在，感到精神不再虚无，感到时间可以为我所用。

一寸光阴一寸金，到底寸寸光阴都可用。我在光阴消耗掉我的青春里，最遗憾的还是自己这些年并没有淘到理想的金子。步入文坛十年，从一个文学小青年蜕变为文学中年人，头上仅仅混了个虚幻的省作协头衔，它离我年少时梦想的鲁迅文学奖，茅盾文学奖，诺贝尔文学奖太远太远了。又是一年冬将去，日历翻过一年末尾的最后一页，我也像翻过又一座山，可等在我前面的还是山，被我甩在身后的又是一条河。这条由时间汇聚而成的河，有泪有笑有悔恨，可就是没有尽头。时间是条茫茫无际的河，向前看茫茫一片，向后看也是茫茫一片。站在这苍茫之中，难怪古人陈子昂要替我感发念天地之悠悠，吾独怅然而涕下之感。

就在埋头喝稀饭的那一刻，我的脑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红尘之外，烟火之内”这句话来。细细想来，才记起这是一个礼拜前我看张丽钧散文集时在她的书《今夜你不必盛装》里看到的一句话。“红尘之外，烟火之内”这么素雅的句子原本是用来形容张丽钧的文字个性的，但是现在我想到它，是因为我觉得它暗合了我的一种生活向往。

没有人真正不食人间烟火。都市如此繁华，车水马龙如此喧嚣。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这是每个肉体凡胎的人都要面对的。但是在嗅着这些烟火之内，总还有些烟火之外的东西值得我们惦念着，诚如王小波说，一个人仅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必须拥有一个诗意栖息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