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散笺

一

周末，上初二的儿子没听我的安排，和同学去了大小寺。

而我，又一次来到了这熟悉而陌生的河滩。

说它熟悉，是因为每年的秋冬季节，我都喜欢到这个叫十八公里的河湾坐坐，有时是一群人，可以到河边闲聊，也可到附近的农家乐，品尝正宗的红米饭腊肉鸡，喝两盅清香的苞谷酒；有时是一两个人，就那么静静地坐在河边，在那些天然的石墩上，感受大地的脉动与体温，看河岸芦花飞扬，空中众鸟高飞……说它陌生，是每一次来，经过河水冲刷的河滩都会有不一样的景象。

儿子四五岁的时候，每个周末我都骑摩托车带他到这里，看着他稚嫩的双脚，在起伏不平的河滩上，蹒跚前行。我教他认识河边那些小城里见不到的小花小草：又细又长把整个身子伏在小路边的叫铁线草，已经落光了叶子还昂着头不屈服的叫野蒿，在麦田里身材苗条脸色青灰的叫灰条……当然，儿子最感兴趣的还是河滩上那些石头，正方形的、长方形的、鹅卵形的，每看到一个奇形怪状的石头，儿子都会高兴得大叫。

那时的我，刚在小城里买了房子，看着那些漂亮的石头，便灵机一动，教儿子专门拣拾有各色条纹的马牙石，然后放在摩托车上拉回家，在大盆里将那些石子洗刷干净了，买来水泥，和邻居要了些细沙，顺着墙角自己动手砌了个几十公分高的花台。每个周末拣几十个石头，就砌几十厘米，这个几十米长的花台，先后花去了我和儿子半年的时间，也在河边留下了无数的欢声和笑语。

好多年后，我依然清晰的记得儿子在河边翻到第一只蛐蛐儿、看到第一只爬沙虫时惊喜的叫声和神情，那是一个孩子在探索未知世界的过程中，难以言语的欢愉。

如今，渐渐长大的儿子，却仿佛离我越来越远。

当我又一次来到了这熟悉而陌生的河滩。看着那些光滑的河滩石，我忽然想起了儿子，正处于青春叛逆期的他，或许还是山坡上那些锋芒毕露的毛石，在经过岁月的磨砺和时光的敲打之后，定会有片属于他自己的河滩。

生命，需要至高的尊重与努力，儿子如是，我又何尝不是？我低下身子，再次拾起几个巴掌大的石头，放在车上准备回家。

我想，玩累了的儿子，也是该回家的时候了。

二

冬日的阳光很是讨人喜欢，只可惜我的窗子向东，于是便一大早起来，到二楼的阳台上晒太阳。

我喜欢让阳光倾泻在身上，喜欢脸向着阳光，即便眯着眼，心也是灿烂的。一本旧书，一杯清茶，一张躺椅……跷着脚在阳台上，看两只狗的战争，听小院的鸟鸣，一抬头，灰白色的鸽群，从瓦蓝瓦蓝的天空飞过。

几天前种下的豌豆竟然破土发芽了，又添了我的高兴。去年秋天，在农贸市场上买了些豌豆种，在菜地里种了一些，长势还不错，主要是掐豆尖吃，可惜后期生了蚜虫，母亲叫我打点农药，我却坚持自己种的菜不打农药才环保，再说虫也有生命，它们要吃豆叶就吃点吧，反正我们一家人也吃不完那么多，据说虫吃剩的菜还更环保呢。结果没过几天，蚜虫越长越多，不止豆叶，连豆杆也渐渐枯死了。

理想那么完美，现实如此残酷。

而前些天种下的豆种，就是去年剩下的。很长一段时间，它们就静静躺在菜地边石棉瓦房下的鞋盒里，至少半年多的时间没人去关注它。只到不久前翻新菜地的时候，我才又想起了它，其实在种下它们的时候我也没抱多大希望：隔年的种子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根发芽？

想不到几天之后，它们全部破土发芽了。绿绿的，嫩嫩的，像刚出生的婴儿。生命弱小而顽强，我想，这个冬天，应该让更多的人，感受到这份来自天籁人间的暖。

这世间，总能不经意的发现美好，独享和分享，都是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