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族米糕师傅的手工智慧

天色不等手艺人，章师傅幼年时就习惯了早起。他不紧不慢，仪轨不乱。将浸好的米碾碎，细细地筛，用心地揉，再均匀地把米粉撒在里甑子里，最后上火蒸，心手俱稳，一气呵成。米糕的火候跟食材原料一样讲究，唯有柴火可以担当。对于迈入古稀之年的老师傅来说，做米糕已经不是一门手艺或一个活计，而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晨光微现，百听不厌的大本曲循环播放，他心满意足地眯着眼，在氤氲水汽里歇息一会儿。灶膛里的火从寒燃到暑，石磨从春转到秋。日子，就在这米香包围的时光里行走得缓慢悠长。

西南地区，主食还是米饭。米自稻田里来，脱壳后晶莹洁白，总会让人联想到肥沃的土壤和金灿灿的稻田。每种食材都有天赋的气息，如何调和，这与当地的风土人情一脉相承。说白族人民口味重的，那是对我们的饮食文化不甚了解。食物的浓淡就像人的穿着打扮，也分节气和场合。宴席的酒菜无论怎么变，米糕仍旧保留着压轴的地位。尝尽万千滋味，还是最爱它的温婉平实。一块上好的米糕香而软，入口绵而不散，不与唇齿为难。就像含了一块小小的云朵，甑子保留的温度润而不燥。那种回味无穷的甘甜，没有丝毫浊气。

章师傅的母亲是传统的手艺人，把时间和温度投注在一笼米糕上，这是米糕世家满满的执着。刚蒸好的米糕热腾腾，轻咬一口，味蕾便懂得稻米在时光里流转的韵味。每一块米糕，都是老师傅略显执拗的坚守。几乎亲朋好友都知晓，习大大来大理，品尝的白族米糕就出自章师傅之手，但性格内向的他却把这份荣耀默默地放在心底。和大部分专注的匠人一样，他不太喜欢聊天，有限的社交圈子里都是些脚踏实地的本分人。来预订米糕的人家多是办红白事、新居上梁、清明祭祖，所以，发色如霜的章师傅一辈子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听了很多不一样的故事，他用亲手做的米糕，或激励或抚慰乡邻的心。

如今，白族米糕手艺人越来越少，这个行当薄利辛苦，人们都在浮躁的年代随着急功近利的潮流漂走了。市场上贩售的米糕质量也是良莠不齐，呈现出浓浓的商业气息。每次访问这些年事已高、匠气十足的手艺人，都不甚唏嘘。最近，欣闻章老师傅的侄女杨瑜已成为章家米糕的接班人，我对她敬佩不已，这是对匠心的崇拜，更是对往昔慢节奏生活的一种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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