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现在只能用手去感知这个世界了。
大概人对自己已得的总不肯轻易放弃吧,那双褶皱手,在阳光里依然紧紧攥着。我把手伸过去,凉凉的。姥姥的眼窝绽放了,像口枯井,眼角的纹理伸展、交错。她抬起那双手,在我的脸上不停地摸索着,颤巍巍的。从大门斜进来的光线里,那手上与脸上皱纹,像是发出了风吹过茅草的声音,沙沙的。
她喊我的名字———语言是时间还没带走的部分。她用手来判断我的方位,一只手托着我的手背,另一只手经过我的手指、手心,在手腕的地方停了下来,脸也跟着寻过来。她顿了顿,嘴巴向里窝了一下,兜了兜口水,这是她要开始说话了。她虽然看不见听不清,却从不敷衍我这个小听众。她说起了我小的时候,说我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怕公鸡、土狗,而我单怕麻绳等细长的东西;说我那时一看面条就哭,一哭必闹,直嚷着说长虫,长虫。闹心哦,她说,不吃饭怎么行。于是生病喽,打针喽,哭得叫人心疼哦。姥姥一句一顿,一顿一个感叹词。让那段记忆,越过时间空间,一下子浮现在我的眼前。那是本该属于我的记忆,现在由姥姥捡来交还。
总是听人说,人生是不完整的,我想这句话在遗忘面前同样是真理。好在有些遗落的碎片,会被另一个经过你人生的人一路捡拾,好好地珍藏,在某一天,把它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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