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葡萄的最初认知,并非来源于相声里那段经典不衰的绕口令:“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而是受到了祖母两个神乎其神的故事的诱惑与影响:一是正月二十五日的夜里,在葡萄架下能听到老鼠吹吹打打娶亲的热闹声音;另一个是七月初七的晚上,可听到牛郎织女相会时的窃窃私语。玄妙的故事总能激起孩子们的好奇心,于是竖起耳朵来屏息聆听,结果每次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心中不免泛起青葡萄一般的酸意,并在幼小的心灵里为之深深地遗憾着。
青葡萄酸,但是红葡萄甜。甜的原因在于其成熟的浆果中,含有大量的葡萄糖及多种对人体有益的矿物质和维生素,故而既美味爽口,又富含营养。只不过这种晶莹剔透的红葡萄,在我所蜗居的乡村并不多见,零星栽种的几株,也是从外地移植过来的———当时我家院子里靠近猪圈的那一株,据说就是父亲在外做生意时,花高价钱买来的。可能是肥料供应十分充足的原因,也有可能是父亲精心料理的缘故,那株葡萄长得又粗又壮,尤其是到了酷热的夏天,那青青的葡萄藤较着劲似的,沿着纵横交错的铁丝四处攀援,很快就覆满了猪圈上空的竹木架子,染绿了与猪圈相连的整个屋檐,最后横空漫过头顶,编织成一张硕大的华盖;偶有几条不甘寂寞的藤蔓偷偷地绕过墙头,伸出稚嫩的小手,与繁盛曼妙的牵牛花打着招呼,那赤红碧绿交相辉映的唯美场景,煞是赏心悦目。
更为赏心悦目的是在金秋时节。几阵凉爽的秋风过后,葡萄的叶子开始由绿转黄,那紫红色的浆果犹如一串串数也数不清的珍珠玛瑙,将猪圈上方的竹木架子几乎都要压倒。父亲端来一张三尺来长的板凳,稳稳地站了上去,左手将整串葡萄完全托住,右手拿剪刀使劲一剪,再微微地弯下身子,把采摘下来的“战利品”,轻轻地放入母亲手中举着的簸箕里。在门前的河水中仔细地清洗过后,母亲会将这些紫红的葡萄按人头分成均等的几份,然后让各人捧着一大瓷碗去美美地品尝。而祖母此时最擅于调动我们的想象力,有说葡萄像星星的,有说葡萄像鸟蛋的,有说葡萄像乒乓球的,贪玩的弟弟更是语出惊人:“这分明就是玻璃弹子呀!”说完还拿出几颗,在桌上有滋有味地玩了起来……
贪玩是孩子的天性,我在年幼时也是如此。那时我最喜欢玩的,就是喜欢欣赏祖母床上的一些木雕作品。祖父是木匠出身,手艺在十里八乡都颇有名气,只可惜英年早逝,留给祖母的就是那张造型精致的婚床。婚床的正面是“喜上眉梢”、“福禄寿喜”、“八仙过海”等具有寓意的图案,而床沿的两边各雕刻有一串饱满殷实的葡萄和两只振翅欲飞的蝙蝠,由于那时还没有对传统的民俗文化产生浓厚的兴趣,便缠着祖母打破砂锅问到底:“这葡萄与‘多子多福’有什么关联呢?爷爷吃过葡萄吗?如果没吃过,这葡萄又是怎么雕刻出来的?”稀奇古怪的连珠炮发问,常常逼得祖母是哑口无言。
父亲也有一次是无话可说。当时他心血来潮,说要将没有吃掉的红葡萄拿来酿酒,然后在过年时进行品尝。一家人闻听此言都蠢蠢欲动,于是将洗净的葡萄自然晾干,去掉桔梗,按照5:1:1的比例放入白糖和红糖,然后将葡萄的浆果小心地挤破,与白糖和红糖充分搅拌,再放入一个大玻璃瓶中密封,待其自然发酵。大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席间,父亲兴高采烈地搬来了那个密封的玻璃瓶,只见酒液与葡萄的果肉、籽、皮分为上下两层,位于上部的酒液呈微红色,看了就让人心情舒畅,胃口大开。满满地斟上一杯,美美地啜上一口,不曾想那葡萄酒又酸又涩,弄得一家人眉头紧锁,无法下咽。父亲自然尴尬得无法言语,一直在那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毕竟这是年夜饭呀,图的就是吉利。倒是祖母反应很快,自嘲地笑着说:“不吃苦中苦,怎为人上人!”说完还连干了好几杯,这才打破一家人面面相觑的局面。后来查找原因,终于弄清楚是红糖放得过多,加上发酵不够充分所致。
如今,老家的那株葡萄已经不复存在,童年的遗憾也将永远地留存下去。但我很惦念那串串红葡萄的味道———那是家乡独有的味道,那是亲情浓郁的味道,那是我对生活感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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