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过一篇《与苇同秋》的文章,对其中的一句印象颇深:“秋天,首先是一种情绪。”记不清为体验这种情绪,寻觅了多少趟,感应了多少次,顿悟了多少回,最后在梦中叠加再叠加的意象,竟然是纤细、透彻、纯净的芦苇———那诗一样摇曳的身影,那竹一样柔韧的风骨,那叫人怜又叫人爱的婆娑形态,不仅绵延了“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经世绝唱,同时也情不自禁地牵动着我的情怀,让我回味“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的孤寂伤感,使我憧憬“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的欣喜快慰。
芦苇在水乡是极为普通的一种植物,她既没有花的美貌,也没有草的娇柔,更没有树的雄悍,那单薄的身子似乎弱不禁风,那脆弱的枝条仿佛不堪须折;然而难能可贵的是,她不择环境而栖身,不惧风雨而挺立,不逐名利而生长,不卖矫情而温柔,柔弱里蕴涵着刚毅,朴实中透显着灵性。这种坚韧旺盛的禀性虽然与翠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可她克服了竹子节外生枝的劣根,克制了清高孤傲的气节,始终以执着的追求,厚道的品格,晨迎杲杲朝霞,昼托滚滚烈日,晚送朗朗星辰,从不言酷暑热,永不说寒霜冷,从头到脚,坦荡如垠,尽情点缀并装饰着生她养她的那方土地。
我喜欢看芦苇在风中摇曳的姿态,喜欢听她应和涛声的簌簌絮语;尤其是在烈日炎炎的夏天,那一丛丛的芦苇彼此簇拥着,翡翠般的叶子轻轻地抚摸,无声地交流,如同隔壁的小妹双手合拢,对着我的耳朵在说悄悄话。如果条件允许,你不妨乘一叶扁舟,泊于芦苇的浓阴下,或垂钓,或品读,或懒睡,都别有一种雅致和情趣,那一刻,你无疑是修道的居士,抑或遁世的诗人,仿佛一下子就回到陶渊明的桃花源中,“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即使是在山寒水瘦、万木萧疏的晚秋,芦苇的腰杆依旧挺拔,就像饱经沧桑的老人,在寒风中肃然屹立,风刮过来,她枯败的叶子飒飒作响,这分明是生命的强音,我听得真切,耳朵也被这原始的声音过滤了———洁净,舒畅,爽快。最引人注目的当然还是她头顶的芦絮,仿佛大师手下的一幅素描,虽然无香无味,却有一种极具穿透力的韵致扑面袭来,特别是那铺天盖地雪一般地白,白得明闪闪地晃眼,白得没有一点瑕疵,白得使人的灵魂都能受到一种净化。我真想无限地延伸我的手臂,将这一大片一大片飘逸的纯净的白云似的芦花,尽情地揽进我的怀里,在人迹罕至的冬天取暖,在春暖花开的时节抒情。
芦苇不断地拔节,不断地思考,诱发我不辍地劳动,不辍地写作———劳动的过程就是生活探索的过程,写作的方式就是心灵释放的方式。因此在广阔的天空下,在轮回的季节里,我会带着一种孤独的思考和平静的探究,沿着潮湿的河滩和荒芜的草丛行走,尽管前行的目标不甚明确,尽管静寂的四周危险重重,可我坚信,只要有水,只要有生活的源泉,还何愁找不到能思想的芦苇?
在这种深深的反省中,我才蓦然发现,帕斯卡尔的言语不单单是一个形象的比喻:平凡而不自弃、矜持而不张狂的芦苇,怎么和我的性格如此的相似!同时在梦醒时分,我突然顿悟:思考着的芦苇,终有一天会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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