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 父亲

父亲是在今年清明节前6天去世的，因要回家陪伴年迈的母亲，我和大姐一天一换，回家的次数比原来多了许多。进家后习惯性地探头观望父亲生前住过的卧室，看到的是父亲生前睡过的床和一个老式的床头柜，被拆散后的床架零散地摆放在房间的一角，孤单的台灯陪伴着这些遗物，我的内心空荡荡的。父亲走了！

此时，我的愧疚之情涌上心头，一股股酸楚的泪水控制不住地掉下来。父亲匆匆走了，而他的神态却历历在目，往事一件件出现在我的眼前，仿佛听见父亲对我说“回来了，今天难得回来一转”。是啊，难得回家一转，就是我过去回来得不多！回想起过去回家时，父亲哪怕是在沙发上睡午觉，也要马上起身给我烧一小壶开水，说：“换换茶叶吧，你的这杯茶喝了一天了，没有茶味了。”虚弱的父亲拄着拐杖，弯下腰，在三抽两柜的最底层拿出两包高档香烟，对我说：“拿着抽吧，这烟是你姐夫过年给我买的，我老了，抽不出什么味道，你在外面应酬多，面子上好看点。”父亲一生没有什么爱好，就是抽烟、喝茶，他招待客人都是20元左右的烟，而自己总在抽8元左右的香烟。看见我在拖地，父亲又说：“不要拖了，坐起和我闲闲，讲讲最近忙什么。家也不回。你妈到人民公园晒太阳，4点左右回来，你给赵义静（我妻子）打个电话，今晚你们在家吃饭。”我嘴上答应着“好”，内心却夹杂着一些不乐意，嫌他啰嗦、话多。搞完卫生后，我对父亲说：“电话打不通，过几天回来吃。”父亲用失落的眼神望着我，但又和蔼地答道：好，好，你们也不容易，做生意难，有空多回家走走……

去年，年逢耄耋，家中的顶梁柱，性格钢毅、豁达乐观、军人出身的父亲因多种疾病缠身，不得不住进医院。父亲住院后，我在医院服侍父亲一小段时间后，就觉得累，干脆花钱买安心，请护工。妻子深知父亲的生活习惯和脾气，就对我说：“爸爸有点病急了、病长了，心情不好时他会骂人，就是不骂我和大姐夫，说你两句嘛，你又满脸不高兴，这几天我多往医院跑跑。”我迫不急待地说：“好，好。”妻子深得父亲的喜爱，这和她20多年如一日的孝心是不可分离的。父亲在政府部门工作退休后，因工作认真负责，多次回聘于各企事业单位。妻子每每都要到父亲新的工作单位看看，看看父亲是否“受气”。父亲要回原单位过组织生活，她就对父亲说：“爸，我送你去，开完会我来接你。”然后又风趣地对父亲说：“政府这些年关心你们老革命，开完会还请你们吃饭，有时还发点钱，我帮你领钱，还顺带‘混饭’吃。”父亲高兴而又自豪地说：“好，就这样定了，一次也不要落。”从此，妻子的日常生活中多了一件锁事，父亲回原单位过组织生活时，她顺带捎上院里的王大爷，吃饭时给大爷大妈们添饭、夹菜，回来时把李大妈送回家……一来二去，政府领导、老龄委、29号院的大爷大妈们都喜欢上了老杨家的儿媳妇，在一片称赞声中，妻子的孝敬精神越干越大，灿烂而又洋洋得意的脸上，经常向我投来一种莫名奇怪的眼神。大爷大妈们见我回家时都热情地和我说一句：“你媳妇真好，真难得，经常把我们这些老的牵出牵进”。而我不自在又皮笑肉不笑的“喔、喔”地答应着。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多年来柔弱娇小、身患疾病的妻子，日复一日细心体贴的照顾着父母。父亲爱喝茶，她就到江风寺提水给父亲泡茶喝。父亲老了，身体体温下降，她就满大街寻找纯棉内衣裤给父亲穿，家里换下来的被褥、床单，她大包小包的拿回家清洗。父亲孤单寂寞，无处说话，她外出办事时就带上父亲，交给父亲一个“光荣”的任务：“爸我去办事，你帮我‘守车’。”父亲高兴地回答：“放心去吧，有我在没人敢偷你的车。”细心的妻子，更忘不了打开车窗后给父亲买一包香烟和一支打火机，让父亲在车内尽情地享受着阳光的温暖和香烟的味道！

父亲病危期间，全家人的精神陷入巨大的悲痛之中，望着白发苍苍、骨瘦如柴的父亲，大姐每日泪流满面，拖着疲惫的脚步，每日奔波在各菜场，精心调理伙食，送往医院……远在千里之外的侄女放弃会考，想尽一切办法四处寻找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赶回国内，亲手给父亲服下。83岁高龄的父亲，虽卧床不起，但头脑清醒，爱干净，住院期间也要穿戴整齐，给他换衣裤时，我常常累得腰酸背痛，换完衣服或其它后，我不时会发泄几句牢骚话，而我妻子和姐夫们却毫无怨言，我虽然在做事，某些时候都是在敷衍了事！失去父亲后，我的不孝之举，至今令我常常自责。

一位文人朋友得知父亲去世的噩耗后，及时赶赴家中，根据父亲的生平写下了一副追思挽联：一辈子为人民忠诚担当又干净，八三载育儿孙宽厚仁慈且包容。熟读这副挽联后，我悲痛万分，这就是父亲的精、气、神。我是家中的独子，照顾、孝敬父母是我的责任，我不应该有那么多的不情愿，不应该讲那些冷言冷语的风凉话。在我万分懊悔和自责时，问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常回家看看，为什么不常回家听听父亲幸福的唠叨。父亲在世时，我能喊一句“爸”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父亲去世后，思念无期，尽管阴阳两隔，但我对父亲的思念是挥之不去的。和我贤惠善良的糟糠之妻相比，我不能因两句不对头的话和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和她斗嘴、吵架；和任劳任怨的姐夫们相比，我更是羞愧难当。现在我只有踏踏实实牢记父亲的遗训，包容他人是智慧，尊老敬贤是道德，亲邻善友是品德，勤俭节约是美德。此时，我只有大喊一声：爸，您在天堂好好过，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服侍妈，我会把我欠下的“感情债”全部弥补上！愿天下所有的父亲、母亲，健康、长寿！假如来生有灵，下辈子，还请您做我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