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杂书,看到木槿“无甚可观,只堪编篱而已”。不禁暗暗替木槿委屈,木槿的花细致清新,雅致动人,编篱笆固然极好,怎么就“无甚可观”了?
也许爱一种花,就像爱一个人,对方的一切都是喜滋滋看不够。而不爱一种花,也像不爱的人一样,不管多么的美好,在他那儿都视如不见。
我的记忆里,木槿却是一片梦幻锦绣。
第一次见到木槿,是在哥哥的校园里。那次陪母亲去县城给哥哥送衣服,是雨后,一树淡紫的木槿,晶莹剔透,看似安静无比,然而对于那个乡下痴愚的小女孩,却仿佛是天堂里的光,明明是梦幻晶莹的紫,却有灼灼的呼吸,像一种女子,不说话,你却知道,她在那里,就在那里。
后来我发奋读书,永远没人知道,那一树木槿,是我梦里无比向往的美好。但我没考到哥哥的那所学校,我的高中校园里,有迎春有松柏,但是,没有木槿。
后来考上大学,终于又见到了木槿。却是整整齐齐的两排,站在路边,紫色白色的花儿,娇嫩鲜艳,热闹地开着。不,我的木槿,不是这样的。它们已经不是我心里的木槿了。
它怎么能站成一排呢?怎么能这样讨好呢?
在它们身边,我无视地走过无数次,从未动心过。
真正的木槿,站在风里,站在时间之外,安静,凛然,你不看我也好,做篱笆也好,不管身体如何生长,我的内心都是我,强大到寂寞。
再次遇到木槿,是在《诗经》里。《诗经·郑风·有女同车》:“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舜华?这才知道,木槿还有这么个美丽的名字。
“有美丽的女子和我坐在一辆车里,她的脸儿像木槿花儿一样开放,跑啊跑啊就像飞一样,佩戴的美玉晶莹闪亮……”那千年前美丽的女子,在爱她的男子眼里,就像木槿花一样绽放,以至于他的心也像飞起来一样……这样美妙的感情,古人送给了舜华———也就是木槿呀。
这段话读得我乍喜乍悲,十几年前那株淡紫的木槿,隔着时光,恍然再次绽放。原来只要遇对了人,再安静清凉的花儿,也有如此热烈的绽放。
每朵木槿花只能开一天。清晨带着露珠绽放,晚上就会凋落了。所以,清代才子,那位为买水仙花典当了家里首饰的李渔说:“木槿朝开而暮落,其为生也良苦。与其易落,何如弗开?”
其实是才子心思过于玲珑了。木槿虽然只能开一天,这一天就是它的一生。人虽然能活百年,在造物主看来,也不过弹指刹那间。而且,世事纷繁,令人戒惧的,又岂止是木槿?
木槿必定不会有“现身说法以儆愚蒙者”的想法。它才不管那么多,它只是连续不断地开呀开,落了一朵,还有千朵万朵。
我一直希望,等我老了,能有一个小小的院子,我一定要在四周种满木槿,用它们来编织一圈最美的篱笆。圈住满院的鸡雏绒鸭,圈住满院的豆角丝瓜,也圈住一院子木槿一样的梦幻岁月。
木槿绣流年,片片皆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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