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胭脂

在筹备“戏曲之乡·怀宁”全国黄梅戏名家名票群英会的两个月时间里，忙里偷闲，断断续续地读完了亦舒的小说《胭脂》。或许是机缘巧合吧，多年不见并且很少关注的红胭脂，竟然在大多数票友的梳妆盒里都能找到；特别是票友们在后台的精心打扮，让我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涂脂抹粉？什么叫艺术的粉扑人生？

脂粉味永远是女人的最爱，脂粉味也令男人为之痴迷。可是在乡下人的意识里与认知中，胭脂首先是一种花卉的名称———这种花卉学名紫茉莉，也叫红蓝花、夜晚花，俗称胭脂。胭脂是一年生的草本植物，枝枝交错，叶叶对生，庭院内外随处可见；其形如同朝天的小喇叭，花片比较丰厚，常常是傍晚时分绽开小巧娇妍的容颜，第二天清晨再悄无声息地收起美丽的霓裳，如此反反复复整个夏天，由于是昼伏夜出，因此胭脂很难在百花丛中鹤立鸡群；不过胭脂花自有一种精神所在，它们花花相连，花团簇拥，形成紫红或黄白的夏锦，铺在庭院里，氤氲成如云似霞的一片。晚风习习吹过，那隐隐约约的奇异幽香四处飘荡，让人免不了都要猛吸几下鼻子，然后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哦，胭脂花又开了！”闻听此言，那些不谙世事的女孩子们可坐不住了，她们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很快就采撷了一大束，她们那兴奋得红扑扑的小脸，根本就不用淡抹胭脂，白里透红，水嫩着呢！

胭脂其次是一种红妆的指代。胭脂花的种子墨黑如豆，然而剥去皮壳，那里面的粉末却嫩如凝脂，粉红如膏，嗅之则芳香四溢，涂之则平添俏丽。不过这种最原始最本真的化妆原料，终究还是受到了时间的限制，如果需要长久地保留，最佳的办法自然还是制作胭脂。胭脂的做法说来并不复杂，当红蓝花盛开之时，将其整朵小心地摘下，然后放在石钵中反复地杵槌，直至杵成花泥；红蓝花的花瓣中含有红、黄两种色素，淘去黄色后，即成鲜艳的胭脂。其实这种天然的胭脂还可以少量食用，小孩出生后的三朝、百日、生日等几个重要的节点，乡间有送红鸡蛋的习俗，这红就由胭脂晕染而成；秋粮成熟后，乡亲们喜欢通过蒸米粑的方式来欢庆丰收，那白玉般的米粑中间，通常也会蘸上一点红，别提有多赏心悦目和激发食欲啦！事实上，现代化妆时所用的胭脂，并不单单由红蓝花提炼而成，医书上记载，制作胭脂的原料还有蜀葵花、重绛、黑豆皮、石榴、山花及苏方木等，从这些中药中提取的天然红色素，不仅具有美容的点睛效果，更有养颜的保健作用，只是这时的胭脂不再是最早意义上的胭脂了，已经成为所有红妆的指代。

更为重要的，胭脂是所有女人的灵魂。说这话的，是小说《胭脂》的作者亦舒。亦舒说：“不管什么年纪、什么身份、什么环境、什么性情、什么命运、什么遭遇，生在一千年前还是一千年后，都少不了这盒胭脂。”此语虽然有失偏颇，甚至有以偏概全之嫌，但是终究触动了大多数女人心里那最柔软的神经，她们为之心旌荡漾，她们为之魂牵梦绕———毕竟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因此无论是添香的红袖还是深院的闺秀，当她们打开那个玲珑剔透的胭脂匣，蘸一点点轻轻晕在那白皙丰润的腮颊上时，心中一定期盼着可以遇见那个为她心动的男子吧！男人中也有懂得如何“巧妙地”使用胭脂的，胡兰成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不过他的胭脂是那些涂了蜜的谎言，他曾抓着张爱玲的手说：“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多么堂而皇之的祝福，多么令人眩晕的表白，可是小心地揭开生活的面纱，何来的静好，哪来的安稳，真正交付给张爱玲的，只是从此颠沛流离的一段岁月……这样的“胭脂”要不得！真的要不得！但谁让张爱玲自己当初喜欢呢？喜欢那些有“胭脂”的情话呢？

花卉娇妍。红妆艳丽。伊人动容。胭脂，胭脂，你那粉饰的一张桃花面，你那轻吐的一缕蚀骨香，摄住了多少芳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