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自故乡来

沪杭有“清明螺，抵只鹅”的说法。螺蛳一年四季都有，但只有明前没产子的最为丰满。这个时节，大小餐厅都有这道当红的时令菜。亲友都是善食者，技巧性地一嘬，吸溜一颗，连螺肉带汤汁卷进口，再把螺尾和壳吐出来。大理吃的螺蛳都是渔民挑好的，买回来烹调就好。这种童子功我自然学不会，只好用牙签来挑。邻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伯跟我一样手足无措，索性停下来聊聊吧。没说两句立刻切换成地道的大理话，居然巧遇在外奋斗了几十年的老乡啊！

螺蛳是田螺的近亲，壳更厚，口感更好，且没有泥腥气，价格自然也贵了不少。江浙一带的螺蛳是方形环棱螺，又名方田螺，而洱海螺蛳表面则有很多旋转而突起的肋纹。说起家乡的螺蛳，老乡和我瞬间不淡定了。最好吃的是炝螺肉。开水锅内将螺肉焯一下捞出，投入凉开水中收紧肉质；沥干水分后铺上辣椒、花椒、蒜末、香菜等厚厚一层佐料，浇一勺滚油即成。每一颗螺肉都沾满了炒得焦香的黄豆末和花生粉，木瓜醋提鲜，酸辣爽口，柔韧弹牙。春韭翠绿可人、香气扑鼻，配上螺肉和火腿丝来炒可谓是鲜上加鲜，同时也是十分养生的一道菜。比较家常的还有腌菜炒螺蛳、螺蛳烀腊肉，至于长辈口中的粉蒸螺蛳就很少见了，要想尝原味，太考验水质了。

白族人民在经年累月食螺肉的过程中，渐渐认识到螺黄的营养价值，于是单独成菜，脍炙人口。挑取螺蛳时滤出的汁液熬成螺蛳豆腐,加上细腻丰腴的螺黄也是大理独有的吃法。用酸辣鱼的做法将二者烧汤，螺黄肥美滑嫩，豆腐苦凉鲜香，用汤汁泡饭更是一绝。有朋自远方来的夜宴，再备一壶自酿的梅子泡酒，浅斟低酌。芬芳的果香、清冽的酒香与浓郁的螺香交织在一起，不亦快哉！只可惜这些年洱海螺蛳少了，偶有渔民捞到，在海边就被人收了去。螺黄和螺黄豆腐也一样，还没进入集市就被酒家订走了。忽然兴起想吃一顿，还得上馆子。

在外偶遇的老乡还记得老家的那半截螺蛳墙。现在洱海畔的一些小渔村还保留着这样嵌有螺蛳壳的墙壁，就是直接用洱海底捞起的泥沙砌墙，坚固无比。小时候我们经常去洱海边玩，浪花会把螺蛳送到岸边。螺蛳没腿跑不远，遇到攻击只会把身子缩进壳里，钻入沙子还会留下凹痕，小孩子也能一眼看穿。我们摸来的那些螺蛳，不仅仅是过往流年，更是天真无忧的时光，以及被回忆打上柔光的美好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