腌咸菜

生平最怕面对不饿的客人，一味笑答“随便，客随主便”，眼里没有期盼，没有欲望。节日的盛宴座无虚席，可盘子里的肉被筷子扒来扒去，打了几个滚也没见瘦下去几分。忽然想起书上看来的那句话：“生命里最大的修行，就是饥来餐饭倦来眠。”

都说食物生来平等，可现实中往往不见得。席面上吃得最干净的莫过于咸菜，可它永远当不了主角。最擅长腌咸菜的莫过于家庭主妇，可她们腌了一辈子的咸菜也成不了大厨。她们用的是园子里最不起眼的蔬菜，作料是泥土的气息，以及鸡零狗碎的小幸福。把绿色的蓬勃生机和金色的丰收喜悦储存在罐子里，于漫长的冬日静候春天的消息，让一家老小熬过了那些艰难的岁月。少许盐、少许糖、少许辣椒……绝妙之处全在这“少许”两字，至于具体比例只能靠年复一年的积累和体味。泡得晶莹剔透的黄瓜、萝卜、蒜薹什么的都算寻常之物。大理的特色咸菜，三言两语还真说不完，单单一个巍山的咸菜种类就很丰富：有麦兰腌菜、卜酱豆、皮萝卜、糟辣子、腌皱皮辣椒、韭菜根等等，再加上永平的泡大蒜、祥云的叶包卤腐、弥渡的酸腌菜……每天换着吃，一个月可以不重样。

寒露已过，秋意更浓，家家户户照例都要腌几坛咸菜。水腌菜是用本地苦菜为主料，胡萝卜、藠头、姜为辅料，加入盐、辣椒粉和茴香籽，揉匀即可装坛密封。坛口压一块河底摸来的光滑石头，封口处盖一片菜叶，水腌菜就在自然条件下发酵而成。七天后，水腌菜就可以吃了。水灵灵、脆生生，辣与酸之下，它的基调终究是新鲜蔬菜的回甘。水腌菜好吃但不稀奇，倒是腌高河菜这几年越来越少见了。高河菜生长在苍山海拔3500米以上的山坡上，主要分布于洗马潭一带。因洗马潭古称“高河”而得名“高河菜”。这种药食两用植物性凉，大理民间用其治疗肺热咳嗽、胃热积滞和消化不良等症。腌制的高河菜清脆爽口，还有芥末般钻鼻冲脑的辛辣，通透七窍。

自从肠胃频频闹不快之后，生活慢慢开始有规律，口味也变得清淡，渐渐尝出清粥、馒头加咸菜的悠长曼妙滋味。《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有这么一句话：“如果我们在人生中体验的每一次转变都让我们在生活中走得更远，那么，我们就真正的体验到了生活想让我们体验的东西。”一茶、一饭、一粥、一菜，与一人相守，足矣。如同日升月落、草长莺飞一般的自然而然，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