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着虫鸣入梦

不知虫鸣声是什么时候响起的，声音格外响亮悦耳，让人感到秋天的气息。新家在近郊，白天我坐在七楼阳台上，与秋天的田野心神交汇。晚上，神秘诱人的田野，赠我以满耳虫鸣。这些可爱的虫儿们，仿佛近在我的窗前，与我促膝而坐。

有多久我不曾听到这样的天籁之声了？原来居住在临街的闹市，每晚市井的喧嚣声都会持续到深夜，汽笛声、刹车声、人语声……不绝于耳，心都钝了。这里，与大自然毗邻，是最理想的栖息地。古人说，虫鸣醒耳，果真是这样。夜色缓缓铺过来，秋虫就开始了动人的低吟浅唱，我简直要陶醉在这美妙的乐音里了。这样的夜里我格外清醒。

秋虫是最不甘寂寞的歌手，它们刚刚听到秋风吹响了前奏，就迫不及待地热烈而歌。风清月朗，夜空呈现出淡淡的蓝色，星儿闪着微光，秋虫们最喜欢这样的时刻。它们的歌声，被舒爽的夜风过滤过，清脆，明亮。

你听，这婉转清脆的鸣唱，简直就是大自然最优美的和弦。虫鸣，不像蝉鸣那样聒噪，也不像鸟鸣那样张扬，不急不缓，高低适度，是一曲安神的小夜曲，来自深远之地，又悄然潜入人的梦中。虫鸣声几乎不间断，它们是最聪明的歌者。我疑心它们会时不时用夜露润一润歌喉，用来保持嗓音的圆润饱满。它们会彻夜而歌，不知疲倦。我想它们或许在载歌载舞，不然它们的歌声为何会如此灵动？

丰腴的秋天，食物极为丰富，是虫儿们的天堂。它们歌唱美好的生活，歌唱美好的爱情，歌唱夜色的静谧，歌唱星空的璀璨……歌唱一切美好的事物。难道它们不知道，秋的繁荣富足以后，是肃杀是衰败吗？它们的忘情歌唱，或许是一曲挽歌。我想它们是知道的。这也正是它们让人肃然起敬的地方：明明知道生命是一场匆忙的旅行，即将走入下一个轮回，它们还是乐观昂扬地歌唱着。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它们的歌声里也没有丝毫的悲凉。生命一季，灿烂一季。

我记得小时候在乡下的平房里，会偶有秋虫潜入房中，躲到角落里彻夜鸣唱，给我一个清亮的梦。现在，我在七楼，它们到不了我的房间，它们是属于土地的。它们隔着窗子，把歌声送入我的房间，同样给我以慰藉。

夜色中，辽阔的原野寂寂无言，皎洁的月光淡泊如水，只有此起彼伏的虫鸣，在弹奏着动人的小夜曲。舒缓，浪漫，宁谧，朦胧，悄悄地，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