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家的胸襟

去年的中秋节是在婆家度过的。秋天是杭州最美的季节，鸟啼虫鸣，鸿雁南飞。桂花开得正浓，芬芳馥郁，整个杭城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白堤上凭栏凝望，皓月当空，清辉灿灿，远山如黛，层林尽染。如此良辰美景，令人不知今夕何夕。一杯梅家坞的龙井茶、一壶绍兴的加饭酒，只等西湖醋鱼和东坡肉上桌。可是，独独缺了家乡的火腿月饼，生生觉得不美满，猫抓心啊！

小时候，月饼种类不多，白糖、洗沙和五仁月饼往往是被嫌弃的，似乎只有火腿馅的才有资格成为月饼。云南有三大“名腿”：宣威火腿、诺邓火腿和鹤庆圆腿，大理的火腿月饼具备了得天独厚的优势。硬壳火腿饼的油慢慢渗透了外层的一方白纸，光亮透明的纸上印着“花好月圆”或“广寒仙子”的图案。虽称“硬壳”，实则酥软油润；内里的火腿丁瘦而不柴，肥而不腻，与白糖、蜂蜜融合在一起，甜咸交织，层次丰富。很多吃惯苏式、广式的外地朋友对火腿月饼都是初见抗拒，再见无意，一试之后遍不可自拔地沦陷了。

家乡寄来的两大包火腿饼几乎是被我一人吃完的，杭州的亲朋好友只对传统的榨菜鲜肉月饼情有独钟。第一次听说这种月饼是在各大饼屋的广告上，固有的成见让我将它拒之千里。中秋赏月时见大家吃得投入，我也忍不住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尝了一个。榨菜鲜肉月饼就像江南女子一般温婉秀气，四口一个的大小很讨巧。出炉不久的月饼还带着余温，饼皮类似千层酥，外脆内润。内馅加了淀粉、猪油和蛋清，可以完整地剥离出一枚滑嫩鲜美的小肉饼。大概是因为现做现吃的关系，意料之外的可口。试想，这榨菜鲜肉月饼加上防腐剂和精美的包装运到外地，味道一定是大打折扣的吧。

吃货常有而美食家不常有。《海贼王》其实是一个饕餮者的故事，而路飞就是一个不挑食的暴食者。吃货则不但会吃，还善于发现，长于鉴赏，乐于分享。花着百姓能承受的钱，吃着最地道的菜，不糟践东西，又不糊弄人。美食家的段数就更高了，梁实秋吃遍天下珍馐佳肴，可还是迷恋琉璃厂信远斋的那一碗冰镇乌梅汤，美食无关贵贱。一种饮食文化的产生和当地的物产、气候等因素息息相关，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不同地域的饮食非要凑到一块儿分出高低，不知是何心态。

我不是美食家，但我不喜欢出门短短数日还随身携带咸菜和辣椒，更不喜欢旅途中到处找家乡菜。你可以说“吃不习惯”，但请不要妄言“难吃”。“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吃终究和做人做事一样，也要有这点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