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梨与凤仙花

火把节来临前一直下雨，雨水带着瓦片的弧度和青苔的味道从屋檐滴下来。家里的橱柜上放着满满一大袋松香面，幽幽地散发着山林的气息。火把已经插上苍翠的松枝和彩色的纸糊升斗，用红线将火把梨、花红果和海棠果细细串好，缠在松树明子间，千丝万缕的红线串起了平安和美满，交织成了季节和岁月……

海东村民的房前屋后、田间地头随处可见火把梨。春赏花团锦簇，夏观叶碧荫浓。火把节前，成熟的梨子镶嵌在枝干之间。远远望去，大片的梨园，一簇簇火红，就像举满了火把。火把梨大多带点酸涩，但经过泡制之后的梨却全然没有涩味，酸甜适中，脆嫩可口。市面上出售的多是洱源一带的腌制方法，将芝麻梨泡在双口瓶里，加水密封。黄澄澄的梨皮被清澈的盐水泡得滑溜溜、光亮亮，不等入口就能闻到一阵诱人的酸香。自己家泡梨一般会用剥了皮的火把梨，除了凉开水、甘草和盐，还要加一些紫苏叶，坛子里的汁水慢慢从玫瑰粉过渡到宝石红，为泡梨的表层增添了动人的色泽和独特的辛香。

等待泡梨染上一层胭脂的时间不短，那么就捣一些凤仙花的根来染指甲吧。头天晚上裹好，隔天早晨起床时，那些睡前还没有色彩的指甲在一个美梦后都变红了，色亮而不艳，像凤仙花盛开在指尖。凤仙花的英文别名：“Touch me not”，因为它的籽荚成熟后一触即裂，种子飞射甚远，故又有“急性子”之称。我和凤仙花一样是急性子，包好的指甲总是等不及过夜就要拆下来臭美，包出来的指甲往往只有一抹淡淡的红。染红指甲是大理白族火把节特有的传统，以此来纪念白洁夫人对丈夫坚贞不渝的爱情，这是我们从小就耳熟能详的传说。灰烬中的双手鲜血淋漓，仿佛嵌上了一颗颗相思红豆，呼唤着逝去的爱人；犹如冬日里的傲雪寒梅，在苍茫大地上凄美绽放。

现在看来,这就是一瓶指甲油和几分钟就能完成的事，可这过程繁复的闺阁雅趣却任然传承至今。素手纤纤，十指丹蔻，不是咄咄逼人的大红，而是一种内敛的、平和的橙红。《红楼梦》第五十一回，太医来给晴雯看病。晴雯从幔帐中伸出手去,那太医见这只手上有两根指甲足有二三寸长,尚有金凤仙花染得通红的痕迹。想来，这颜色比起鲜艳的指甲油，或是华丽的假指甲，还是多了几分仙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