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说“君子三端擅一名,秋毫虽细握非轻”,又说“非人磨墨墨磨香”。在我们寺莲塘村,不论红事白事、逢年过节,书写对联的重任,基本“承包”给了王家。从祖父辈到我们,家族子弟中都会有写毛笔的好手要好好写字,不卷纸墨到别家!我从小就常常听到长辈们这样唠叨。念叨之话,不是家训,胜似家训,不是家风,却蔚然成风!
祖父“毓”字辈四兄弟。大爷的字写得最好,时至今日,旧墙壁上,依稀还留有大爷爷的墨迹,颜体风骨,扑面而来。二爷爷的字,据说最得王羲之的态势,我没有见过。老三提不起笔,膝下两儿,却写得一手好字。我爷爷排行老四,他的字,飘逸多姿,有赵孟頫字的体态。大爷、二爷、我爷爷,离世时,我还太小,基本没有印象。对三爷爷,我还留有清晰的记忆。每逢他小儿子———当小学教师的伯父,检查我们堂兄弟的毛笔字时,他常常用长烟杆敲地,亦训亦戒地告诉我们孙辈:不兴卷纸到别家!
父辈中,大小五六个兄弟。只有二爷爷的独子,四爷爷的独子(我的父亲)是文盲,其他的都翻得开书、写得成字。三爷爷的长子,虽务农在家,字却比当过小学校长的亲弟弟好。我的脑际,至今还留有他俊秀的字迹和端坐的姿态。伯父王震,一生务农却手不释卷,文笔斐然,晚年写成家族简史,用工整的毛笔书写,他曾让我把宣纸印制成册,供他书写时用,每家送一本。他在我母亲去世后两月,迥然离世,留下俊秀的字迹,手写的家史。“轻轻斑管书心事,细摺银笺写恨词。”一身悲苦蕴之于书,寄托于字。
孙辈之中,字写得最好的是铨哥。铨哥是长房长孙,一身坎坷,也一生传奇。半年前,他离世了,才愈花甲。他一走,带走了祖父们最为骄傲的传承:满肚的国学经纶,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他在外工作,常与我有书信往来。鼓励我多读书,劝勉我多练字。我用钢笔写,他拿毛笔回。字迹刚劲而不失流畅,勾我神往激我情怀;谆谆之语,拳拳之心,入我之心也留于我心。我的抽屉里,还留着他毛笔书写的信札。这样的书信,在钢笔盛行的年岁,已然不多了,我惭愧不已,又自叹不已!
祖辈们都已作古,父辈们剩我父亲。六十七岁了。他目不识丁,却天然的保持着对字帖的天然敬畏。前些年,他居然把我留在箱子底下的好多铨哥的字帖,裱墙了,现在想起,尤为心疼。
我练字始于小学,工作后疏于练习,拿不出手了。我的毛笔字,不仅仅远不如祖辈,甚至也不如好几个在家务农的堂伯父。为此,我常常惭愧不已,尤其是当我以中学语文教师的身份出现的时候!唯一可以开脱的是,庞大的家族,到我辈因为是非恩怨而生隙,分崩离析,如流沙散满一地!家族风气对我约束,似乎渐行渐远,惭愧之感,也渐行渐远,也释然了。
儿子十一岁,也在学毛笔,我教不了他,出钱请人,已然有超我的势头。但愿书法,能深入其心,一如门风的基因,呈墨香,久传承!
我要评报 隐藏留言须知
2.大理时讯拥有管理笔名和留言的一切权力。
3.您在大理时讯留言板发表的言论,大理时讯有权在网站内转载或引用。
4.如您对管理有意见请向 留言板管理员 或 大理时讯网络中心 反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