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格尔的盛宴

一场春雨过后，融融春意浸润了洱源右所的田园和村庄。大爹家的小院坐落在绿油油的田野间，隔很远就能看到二楼的彩绘木雕门窗。天井里盛开着白牡丹和木瓜花，一个高贵冷艳，一个红妆妖娆，相映成趣。素馨花的枝蔓攀着花架搭起一个别致的凉亭，我们惬意地坐在藤椅上，闻着醉人的花香。手边是一壶绿茶，一盘新鲜的乳扇。

大爹退休后一直在家伺弄花草，大妈则在洱源享受含饴弄孙之乐，听闻我们要来特意赶了昨夜的车回家做厨。主菜是“黑格”，盘子里依次堆放着猪皮、拱嘴、后腿肉和猪肝，每一片都按不同部位的纹理和性状切得工工整整。本地老饕常说：“吃黑格玩的就是蘸水。”大妈调的蘸水由十五六种佐料组成：酸味来自七醋、梅子醋和炖黑梅，比一般的食醋柔和醇厚；而辣的部分也不简单，至少需要油辣椒、胡辣椒和剁碎的小米辣三种。蘸水的点睛之笔是捣碎的炒麻子，那种浓烈的香是其他任何一种香料都无法替代的。芫荽、小葱、薄荷叶都是自家地里的，还带着湿漉漉的晨露，细细切碎后散发出来朴实而芬芳的农家气息。

春节过后，大学同学来旅游，点名要尝生皮。凉拌生皮我一向不太喜欢，鲜肉那种细腻滑嫩的口感全部埋没在浓重的佐料里。吃刺身也一样，还带着大海气息的新鲜生鱼片一股脑全拌在芥末、酱油里折腾，那简直是浪费啊。再三思索，我带着这位女汉子去了右所的“榆春园”。这家饭店一进门是灶台和流理台，后院才是餐区。每天，松毛烧过的农家土猪经过严格防疫检验送到这里来，一位刀功行云流水的师傅坐在那里专门负责切片装盘。等菜上桌的时间我们开心地回忆着美好的校园时光，说起拗口的俄国社会学家名字，还说起以前辩论赛动不动就拿黑格尔出来镇场，三分之二的名言都是我们瞎编的，不过有时还真能唬住亲爱的对方辩友。

初识生皮犹如第一次吃螃蟹，勇气可嘉但也不能太心急，先吃六七分熟的猪皮再合适不过。女汉子怯生生地将筷子伸向金黄的猪皮，沾了一下蘸水放进嘴里，不动声色地细嚼慢咽，然后一路向着猪肝大步挺进。当晚她更新了一条微博：“今日右所终于一偿夙愿，野性奔放的黑格尔足以让人铭记一生。”过了一小时，又补了生皮的照片和黑格尔的名言：“存在即合理。”